張四海卻並沒有像兒子一樣,那麼輕易被打動。
他是個老江湖,依靠一身功夫和聰明的頭腦,一步步從草根拚到今天。
對任何人他都保持著極高的警惕心理。
更是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即便他也認同張帆說的強強聯合才能做大做強的觀點,內心深處依然充滿疑慮。
聽到宋煜擊敗韓立強這消息,更是讓他沉默良久。
才看著張帆說道:“兒啊,這件事,你有考慮過將來嗎?”
張帆道:“考慮過啊,爹,其實我真覺得宋煜說的有道理。”
“我們不要總把目光局限在眼前,隻管當下。”
“按照他的構思,再加上世子的青睞,我相信,不出幾年,整個寒江郡所有武館生意,幾乎都會成為我們囊中之物……”
“不給彆人留活路嗎?”張四海問道。
“當然給啊,按照宋煜的設想,與其說是吞並,用合作來形容會更恰當些,所以不會出現您想的那種,把彆人趕儘殺絕的情況。”
張帆道:“還有,沒想到宋煜居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劍道高手,哈哈哈,這真的可喜可賀!”
張四海有些無語地看著他心目中最優秀的兒子,道:“哪裡值得賀喜?”
張帆道:“回頭兩家合並之後,雲天武館的所有資源,同樣也是咱們四海的,這難道不是一件喜事嗎?”
張四海哈了一聲,表情充滿無奈:“你就沒有想過,黃平父子將來一旦雙雙衝入化勁領域,我們……將徹底受製於人!”
“到那時,人家高興給我們口湯喝,不高興……隨隨便便就可以踢我們出局,我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兒子,這件事你想過嗎?”
張帆沉默了一下,抬頭看著張四海,認真說道:“爹,還是您老成持重,這件事我之前的確沒想過,但既然您擔憂這個,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
張四海點點頭,對這個從小跟他闖蕩江湖的長子,他格外寬容。
平日更是一有機會,就將自身經驗講給張帆聽。
“之前,您想要阻止黃平衝擊化勁,但這很難,對吧?”
張四海道:“確實不容易,就算用下三濫的手段,也不敢保證百分百成功,而且還會結死仇。回頭真讓他成了,我們就完了。”
張帆道:“也就是說,您其實也沒有絕對把握,能斷掉黃平宗師之路?”
張四海再次沉默著點點頭。
“同理,我們也沒有把握斷掉黃騰的宗師路,他還不到十八歲,就已經練出暗勁,足足比高俊那種堪稱武道天才的人還早六七年……”
“既然如此,等黃平,亦或是他們父子全部踏入宗師領域,就算人家沒來針對四海,咱們……能爭過人家嗎?”
張四海歎了口氣,沒說話。
張帆接著道:“左右都是打不過,那為什麼……不選擇加入呢?”
“您的擔憂固然有道理,可我們同樣也沒有太多選擇餘地不是嗎?”
“另外,真到那一天,他黃平身為宗師,也得要點臉吧?為了一點利益,隨隨便便把沒有任何錯處的夥伴踢出局,彆人會怎麼看他?”
“最重要的是,黃平已經把雲天交到宋煜手上,這人我雖然剛剛開始接觸,但也算有些了解,彆看長得像個小白臉,骨子裡卻是個有血性的仗義之人!”
“做人非常大氣!”
“就好比今天,如果有人來四海踢館,指名道姓挑戰父親你,想要砸了咱家招牌,你會把木劍劍尖折斷嗎?”
張四海搖搖頭:“我會一劍捅死他!”
說著輕歎一聲,喃喃道:“後生可畏!伱說得對,這件事你去負責吧,另外,等張小海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稍微好一點,就讓他去雲天武館門前磕頭請罪!”
……
張四海大概做夢都想不到,他那不成器的小兒子,沒機會成為到雲天武館門口磕頭認罪的第一人了。
雲天門口。
天雲老館主韓天雲,在這冰天雪地的環境裡,隻身一人,赤著上身跪在那裡!
韓天雲已經很老了。
再不複四十多年前剛剛創立天雲時的意氣風發。
如今他滿頭白發在寒風中被吹亂,血氣衰減,精赤的上身可以明顯看出微微有些隆起的肚腩,肌肉……也變得有些鬆弛。
“我兒無知,犯下不可饒恕大錯,求宋館主網開一麵,給天雲……留條活路吧!”
依照江湖規矩,一家武館的人,公開挑戰另一家武館館主……這種行為算是宣戰,也是一種“對賭”。
贏了對方聲名一落千丈,自身名震四方;輸了……自家武館也彆開了,自己關門吧。
你能去挑戰人家館主,人家自然可以還回來,還敢繼續開門營業,整個武館都會被拆了!
絕不會有人因此說雲天半句以大欺小。
就像高俊當時說的,你要為自己的輕浮草率付出代價!
結果誰都沒想到,韓天雲這個在寒江城內也有一定名望地位的武林名宿,居然會做出這種完全不顧顏麵,登門跪求舉動!
……
武館內。
高俊攔著宋煜,不讓他出去。
一臉憤怒地道:“他兒子韓立強既然不把雲天放在眼裡,寧可結死仇也要挑戰館主,那麼就要承擔所有後果!”
“他愛跪跪他的,這件事就算說破天,也是咱們有理!”
“韓天雲這個老滾刀肉臭不要臉,試圖用這種方式綁架咱們,就不理他,讓他跪!”
所謂主辱臣死,今天若非宋煜展現出驚人的高超劍術,那麼結果會是什麼?
雲天招牌被人給砸了!
一家一流的武館,就這樣被人用極其惡心的方式就給毀掉了!
你現在跑來這裡一跪,想拿道德綁架人,憑什麼呀?
宋煜卻笑著道:“師兄莫激動,我又不是道德聖母,哪有那麼輕易放過他?但避而不見,不是咱雲天的作風,你且看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