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人口遠不如趙國。
便是都城,都不如趙國一座尋常州府。
所以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
烏泱泱數十萬眾,聚集在臨安府的北門之外。
遠遠看過去,簡直就是真正的人海!
有精明的生意人,大小酒肆茶樓,都早已占好了地方。
各種小吃的叫賣聲音此起彼伏。
熱鬨到令人不可思議!
當看見被兩翼大軍如同押送戰俘般裹挾在中間的使團隊伍現出蹤影那一刻,聚集在臨安府北門外的幾十萬趙國百姓,先是安靜了那麼一瞬間。
下一刻——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
一些上年紀的人甚至忍不住痛哭流涕。
做夢都不敢去想,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見這樣一幕——
趙人也能這樣“押著”齊人入臨安!
哪怕這並不是真正的押送戰俘,哪怕這看上去有點精神勝利,可這群憋悶了幾十年的趙國百姓此刻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他們需要發泄,需要釋放,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培養信心,增強凝聚力!
歡呼聲呐喊聲咆哮聲連成一片。
驚天動地!
跟那三千禁軍爆發出的衝天殺氣雖然不同,但這山呼海嘯的呐喊聲所帶來的聲勢,以及這聲浪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對這群北齊使團成員來說,傷害不大,侮辱性……甚至超越昨日!
幾乎所有使團成員今日都沒騎馬,全部躲進了車裡。
堂堂宗主國的使者,出使個番邦國,也他媽能被當成俘虜……然後被幾十萬人慘無人道的進行圍觀?
很多人忍不住落淚,關緊車窗,捂住耳朵,喃喃著:“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相比之下,齊玨真的是個狠人。
這位北齊親王依舊騎在他那匹毛色油黑錚亮的烏騅馬上,高高挺起胸膛,仿佛前方那群人,真的就是在迎接他一樣。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對著身旁於他並駕齊驅,英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薑肅說道:“你覺得怎樣?”
“回王爺,不怎麼樣。”薑肅淡淡說道。
被數十萬人當成戰俘圍觀笑話,感受怎麼可能會好?若非齊玨強行拉著,他也忍不住想要躲到馬車裡去了。
“哈哈哈哈!”齊玨大笑說道:“宋煜安排的這場盛大歡迎儀式,果然是用心了!本王特彆安慰!”
“是欣慰,王爺。”薑肅提醒道。
“對對對,是欣慰,心裡麵特他娘的安慰!”齊玨滿臉笑容,說道:“這場景,讓本王想起父皇當年說過的……北齊大軍俘虜數萬趙國皇室宗親還有朝中大臣,回到國都時也是這種盛況!”
“跟這場景幾乎一模一樣!哈哈哈,薑肅你看,那群人臉上表情,就跟他們軍隊打了勝仗,咱們是俘虜似的,多好玩兒啊!”
薑肅心想:難道不是嗎?
齊玨看向一旁:“喂,宋煜,你說本王說的對不對?”
不遠處騎著棗紅色大馬的宋煜聞言,笑嗬嗬看過來,說道:“王爺此言差矣,我趙國禮儀之邦,百姓熱情好客,自發出城迎接使團,您聽聽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您就不感動嗎?”
齊玨哈哈大笑:“感動,本王感動得渾身熱血沸騰,感動的恨不得立即回去起兵,一路長驅直入,再接受一遍這種歡呼!”
宋煜微笑回應:“是麼?聽說如今北齊至少七成兵力都在西邊跟遼國勇士談情說愛,王爺可彆在這說完大話,回頭卻帶不出兵來,這可有損您的威名啊!”
齊玨詞窮了,選擇板著臉閉嘴。
論武功,他覺得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這陰險狡詐的狗東西;論鬥嘴,十個他捆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剛剛這些話還是他一大早偷摸跑去跟薑邕請教的,勉強記住一部分,剩下的忘了。
宋煜風度翩翩騎在馬上,臉上始終保持著笑容。
還他媽十裡之外搭建奢華帳篷,送美食送美酒送美女……做出圍城姿態給我趙國百姓看,做伱的春秋大夢去吧!
老老實實跟我來到這裡,接受我趙國百姓的“熱烈歡迎”,然後乖乖滾去專門用來接待外賓的驛館休息。
到時候依然由這三千禁軍保護你們,私下出去亂逛,擾我子民想都彆想。
想買點特產,可以,但必須由我的人專門護送!
否則我怕憤怒的趙國百姓把你們給生撕了!
當禁軍“保護”著使團穿過人山人海的百姓人群那一刻,歡呼聲震動九霄。
就連皇宮裡麵都能聽見。
……
……
官家正跟楚清輝對弈。
從局麵上來看官家似乎並不占優。
楚清輝那快要連起來的一條大龍幾乎快要將官家給圍死。
“官家,您派宋煜這種滿身江湖習氣的混不吝去迎接使團,鬨出這麼大亂子,求的……又是什麼呢?”
楚清輝持黑,落下一子,淡淡問道。
官家看著棋盤,似乎陷入思考,久久沒有回應,終於,他落下手中一枚白子,瞬間盤活一片區域。
他笑著道:“北齊早已不是當年的北齊了,齊坤那條老狗,幾次三番羞辱寡人,想要求娶環兒,他算什麼東西?他也配?”
楚清輝盯著棋盤,淡淡說道:“那官家覺得我兒楚仁配否?”
官家微微一怔,抬頭看了他一眼:“據我所知,你家長子楚仁,已有婚配。”
楚清輝笑著道:“可加一平妻!”
說著放下一枚黑子,盤麵局勢再次發生不小變化。
他沒有理會官家剛剛盤活那一小塊區域,依然專心致誌做他那條大黑龍。
官家並未動怒,隻是平靜說道:“外人隻道是寡人寵著環兒,或許吧,她已經被寵了二十幾年,早就寵壞了。楚相真有這心思,可以親口去問問環兒,她要樂意,我沒意見。畢竟我答應過,這輩子都由著她。”
說著,官家撚起一枚白子,這時外麵遠遠的,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隨著臨安府炎熱的空氣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