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1 / 2)

天色微黑,餘家人吃完晚飯,坐在中堂商量下批醬油出壇的事,聽到有人敲門。

門童小潮生倒騰小短腿跟個小炮彈似地衝出去開門,踮起腳費勁地把門栓扯開。

一隻大豬,褪了毛,開膛破肚的大白條豬跟他臉對臉,潮生嚇得哇哇大哭,“豬啊,豬啊。”

“怎麼回事?誰在門口搗亂?”餘淩峰聞聲第一個衝出去。

門口,小潮生麵前二百多斤的大白豬身上綁了朵大紅花,豬眼睛微彎,豬嘴咧開,看起來又詭異又喜慶,餘家大人看到這場景也禁不住頭皮發麻。

餘澤湃有些奇怪,“誰大晚上給咱家送豬?綁朵花跟古代送三牲禮似的。”

“給咱們送三牲禮的還能有誰?早晨跟那傻小子說了,再來打斷他的腿,這不已經開始藏頭露尾了。”

餘淩霄嘴角微抽,給豬綁花還不算,豬身下還壓了張紙,“豬已送出,概不退換”。

他媳婦季秀珍噗嗤笑出聲,“那傻小子介紹自己是小金的乾兄弟,小金那麼聰明一人,上哪找了個這麼愣頭愣腦的傻弟弟,送豬還送出花樣了。”

綺芳覺得夜色中那頭豬在對自己笑,挑釁的笑容,一定是她的幻覺,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己要被大反派纏上了。

這豬到底收還是不收?做主的當然是周蓮漪。

看小輩都在等她拿主意,歎一口氣,“既然都送到家門口,你們就抬進來吧,這孩子辦事講究,是想補上端午的節禮,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人情我們想辦法以後慢慢還。”

門關上後,周蓮漪想了想,說道:“我們兩家以後不能不往來,咱們這裡是交通樞紐,外來做生意的多,金姓在周邊幾個縣都有分布,不稀罕,他當年離開才六七歲的年紀,是佘家人眼中的死人,在龍城短時間不會引起懷疑,咱們以後就喊他小金,少呼全名,對外稱是家榮的遠房外甥。澤湃,你明天一早去跟他們說一聲,咱們對外統一下說法。”

全家人沒有不同意的。

躲在金銀花叢後麵的三虎見豬被抬回餘家,露出一臉笑,收下就好。

這次送豬,下次送什麼好呢?回去他

要好好想想。

整整一頭豬,就算餘家人多也吃不完,天氣熱了,放不住就壞了。全家齊上陣,連夜把豬肉分解開,醃了一部分鹹豬肉,明早找船托人給大兒子和小女兒送些過去,也給彭家榮的娘家哥哥分一些。

剩下的周蓮漪做主,全都帶到集古村季家,馬上出壇的醬油比上批老抽多,餘家人忙不過來,找村裡人幫忙要請人吃頓好的。

忙乎一晚上,終於躺上床。人老了覺也少,周蓮漪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越想越睡不著。

碰碰了身旁的老頭子,說道:“這批醬油是滬市的國營食品商店定的,價錢給的不低,今天答應了淩巍,我想等貨款收回來,把錢給老大一部分,淩巍、淩祟兩個孩子都被家裡耽誤了,趁著現在房子還算便宜,趕緊把住的問題解決好,安居才能樂業,有了家,小日子就過起來了。”

放下正式場合的威嚴,私底下周蓮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疼愛孩子的好奶奶。

餘友漁:“聽你的。”

“有錢難買心頭好,小金送來的那箱東西,盒子裡裝的那把翻簧竹雕扇子,比瓷器更能賣出價錢。你找找識貨的人,如果有人價出得合適,就賣了吧,房子的錢那點貨款可能不夠,再給補些。

賣的錢給澤湃和澤漫也分點,兩個孩子都不容易。尤其澤湃,家裡三個孩子他付出最多,被綁在醬園,沒有彆的來錢的路子,手裡連點私房錢都沒有,不能虧了他。至於徐建和方雅,就那點小心思,我的孩子我了解,有澤漫和澤涵看著,他們折騰不起來。

剩下的都投到醬園,錢到位後,跟親家商量下,看能不能再承包些土地,咱們家的生意回錢太慢,必須儘快擴大規模,才能見效益,而且香醋也該釀上了。”

餘友漁:“聽你的。”

周蓮漪有些氣悶,“什麼都聽我的,要你乾嗎?吃乾飯嗎?我看你這兩天有點魂不守舍,連乾飯都吃不進嘴裡。”

“我在想,我當年圖好玩,確實弄了幾塊乾隆年的金元寶回來。”

周蓮漪:“……”這都哪跟哪。

不過想起小金那孩子,周蓮漪沉默了一瞬,開口道:“那孩子那天回答你問題的時候,根本就不想提當年的經曆,不

知道他藏在洞裡那兩天是怎麼熬過來的?那麼小的孩子,經曆了這麼多,不怪他現在身上的戾氣那麼重。

對佘家不知道他想做到什麼程度,可彆把自己也搭進去,我們老了倒是不怕,既然他想跟芳芳續親,要是影響到芳芳我說什麼都不會同意,我孫女就該快快樂樂的生活,不該受這些事打擾。”

餘友漁半天沒說話,周蓮漪以為他睡著了,過了一會,身旁才響起一聲夢囈般的低語,“你不恨嗎?”

“恨,怎麼會不恨,你現在輕易不上街,彆告訴我不想出去,不就是不想看到那些人嗎?躲得過嗎,有幾個沒參與?

每次看到他們我就控製不住地去想,這個人當初曾經在我身上抽過鞭子,那個曾經狠心把我們小淩霄推倒,摔得孩子一臉血,把澤湃腿打斷的還是咱們餘家的本家親戚。現在見了我還笑嘻嘻喊我姑婆,我真想上前把他的臉撕爛。

從來沒有人道過歉,一個也沒有……”

餘友漁歎了口氣,“要是親自上門搜,龍城一半的人家裡都有咱家的東西,值錢的不說,光作坊拆掉的梁柱磚瓦就給他們起了多少間屋子,可這些人裡,我最恨的還是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