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1 / 2)

冬至釀新酒,一年中最冷的時節,酒水中微生物群活性降低,繁殖變緩,發酵時間變長,酒水的口感則更好。釀酒是一門需要慢慢摸索的技藝,曆經兩個寒暑的摸索,小金才自認有了些許心得。

小金的第一款酒沿襲金家的原名,流之江。“有酒,流之江,與民同之”。(注)

拍開酒壇上的封泥,滿室酒香,濃鬱綿長。一兩製的竹製量酒器將酒舀出,添在特製的盛酒器中,燃一爐火,將酒溫熱,再倒入小巧的酒杯,杯中酒澄黃如琥珀,清澈非常。

長輩先來,周蓮漪和餘友漁端起杯,抿一口入嘴,閉上眼睛細細品鑒,隻見兩位老人的臉上都有些許動容,多少年了,以為這輩子再也喝不到這款流之江,多年夙願實現,酒入喉,解千愁。

老天厚愛金家。

“黃酒六味,酸甜苦辣鮮澀,金家的流之江區彆於紹酒,更加突出鮮之一味,孩子,雖然成品還有些不夠純熟,但能做到這種程度,你隻用了兩年時間,金家人會為你驕傲,以你為榮。”周蓮漪欣慰地看向小金,由衷地讚許道。

“哈哈哈哈,黃酒乃酒中極品,而流之江是極品中的極品,琴棋書畫詩酒茶,”餘友漁撫掌而笑,“人生極樂之道也。”酒不醉人人自醉,老頭已經上頭,疏狂豪放,下一步就要作詩了。

趕緊打住,餘澤湃衝小金舉杯子。“添酒,讓我這個釀醋的來品一品。”

小金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酒水,餘澤湃到底是行家,從浸米的漿水的酸度,到開耙的適宜度,都一一做了點評。酒醋不分家,釀醋大師的品評讓小金獲益匪淺,有師長教導,有《酒經》指引,小金在製酒一途已經領先彆人太多。

綺芳的品評在私下裡進行,輕抿一口酒入喉,馥鬱的酒香溢滿口腔,黃酒六味,她更多地品出其中的甜。

“怎麼樣?”小金誠惶誠恐地問道。

適度的讚揚對男人成長會有莫大的幫助,這個道理綺芳懂,雙眸溢滿喜悅,“我品出了四季輪回的味道,品出了風的力量,也品出了陽光與烏雲的交替。”

小金被讚,眼睛瓦亮瓦亮的,“你的形容跟詩一樣美。”不敢相信,再次確認,“真有這麼好?”

“嗯,就是這麼好。”

小金喜不自禁,“那我繼續鞏固。我要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等流之江釀製成熟,我就接著釀製他的近親清酒,《酒經》上的酒方還是收集的千年前鄰國日本的古方,讓人不得不懷疑《酒經》的作者估計是在鴻臚寺這樣的部門任職的好酒之徒。說遠了,我打算最後再重點研究白酒。白酒的酒方最多,各地的釀製方法又有很大區彆,受眾又最廣,適合量產,掙大錢主要靠白酒。”

某人越說與來勁,“將來的銷售我準備走高端精品路線,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東西好,好酒之人總能尋著味道找到你。一瓶酒我要賣出彆人一百瓶酒的價錢,咱賣的不是酒,是時間,是四季。”小金衝綺芳眨眨眼。

是啊,金鐮侃不光是有釀製天賦的釀酒世家的傳人,同時他還是個名副其實的奸商,對金家酒業未來的發展,綺芳覺得她一點都不用操心。

但此刻綺芳心中還有一點隱憂。日曆已經走到83年8月底,離9月21日越來越近,前世的城毀人亡的慘劇就是發生在那一天,原本時間太過久遠,她已經想不起毀城發生的具體日期,還是在牢裡服刑的孟佑堂給小金寫信,問他遠離美女蛇沒有?她才得到提醒。

儘管劇情已經被她這個半路殺出的“美女蛇”給扇得麵目全非,毀城的直接誘因佘慶豐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嚴打開始後,他的案子重新複審,延長刑期的可能性很大,在牢裡不可能興風作浪,但誰知道劇情的張力到底有多大?毀城的慘劇是否會再次發生?

小金儘管覺得綺芳相信一個神經病的話也有點神經不正常,但在綺芳的鐵拳威逼下,也隻能想辦法給水利部門示警。

水利部門的人得了消息根本沒當回事,立了秋之後也會有台風過境這個他們知道,三五不時有人通過電台收到國外台風過境的消息提前向他們提供預警信息,這個也有。但是這人管得還寬,讓他們組織兩江上遊各個水庫庫區檢查大壩,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這種神經病還真沒有遇見過。

結果當天下午收到主管副市長的電話,通知全局動員檢查大壩。領導發話不得不從,水利部門立即行動起來,頂著頭頂白晃晃的大太陽巡視大壩,被曬得冒油的水利局局長在心裡罵娘,神經病不可怕,就怕神經病有行動力。

被罵神經病的小金打了兩個噴嚏,心裡得意,有金家的流之江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愛酒之人。得意過後還有些肉疼,希望孟佑堂和他爸這對妄想症父子這回撞了大運,要是蒙不對……蒙不對也沒關係,權當是給個機會,讓那些成天坐辦公室喝茶看報的溜溜腿。

罵娘的水利局的人還真在玉春江上遊兩座水庫大壩檢查出隱患,好幾年沒遇上大的汛期,導致庫區管理鬆懈,兩座水庫的大壩壩基都有些鬆動,一旦水庫承載量達到一定程度,大壩會不會垮真不好說。

發現問題趕緊解決問題,重修來不及,從彆處運來土石沙袋構築第二道防線,剛剛鞏固完大壩,台風還真來了。

上一世的災難製造者金鐮侃此時成了受災群眾,他的淺灣村作坊因為本身就是洪澇地,台風帶來的暴雨傾盆而下,謝天謝地酒壇子事先被搬走,否則有他哭的。他的桑基魚塘挪不走,塘基高,上麵的植物影響不大,但下麵塘裡的魚跑了不少。

龍城情況也不算樂觀,水位上漲,餘家外麵河道裡的水已經漫上路麵,進了天井,男人都在集古村保衛作坊,綺芳把老人孩子安頓上二樓,院子裡的水清不乾淨,索性放在那,等雨停了再說。

周蓮漪和餘友漁憂心忡忡望著窗外河道,“我活這麼大,隻下過三次這麼大的雨,但前兩次上遊還沒有水庫,上遊的水庫建得高,要是存不住水,泄了洪,我們龍城首當其衝,那就糟了。”周蓮漪生下來就跟水打交道,明了其中的厲害,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綺芳的心也提得高高的,提前做了能做的一切,再躲不過,真就是命了。

水利局長現在恨不得把各路神仙都拜一拜,如果潰壩,他的第二道防線一定要頂住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能祈禱起了作用,在險之又險之際大雨停了。

天佑龍城,綺芳這顆心終於放下了。

***

又是清明時節,金家墓園。

小金和綺芳提著籃子上山,照例先打理墓前的雜草,綺芳在每座碑前放了把金黃的迎春花,金燦燦的花朵給沉寂的墓園帶來了熱鬨鬨的生機。

小金在墓前添一杯自釀的酒水,念念叨叨,“我今年拿上山的酒又有進步,不信你們嘗一嘗?餘家爺爺說,跟他當年喝過的味道比,已經不相上下了,你們放心我不會自滿的,將來還有更好的孝敬你們。”

最後來到金秉麟的墓前,綺芳從籃子裡拿出一碗三杯雞,“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和金鐮侃要結婚了,以後我們金餘兩家不分彼此。金爺爺,三杯雞酒一杯,茶一杯,醬油一杯。酒是金家的酒,醬油是餘家的醬油,金餘兩家凝結在一起的味道,就如這道菜一般,鹹中帶甜,滋味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