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方亮,謝臨安便睜開了眼。
垂眸看向懷裡徑直睡得香,雙頰紅撲撲的人,他眼裡漾起笑意。
素日裡要去文淵閣當值,他都是這個時候醒來的,早已成了習慣。
即便是休沐時,也會如此,隻是起身後去的是書房罷了。
但今日醒來,竟起了貪戀之心,他並不想動。
謝臨安再端凝了片刻,懷中之人,嘴角含笑,接著闔眸閉目養神。
宋引玉睜眼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昏暗的帳中也透出了幾縷光,看得出來今日必是個好天氣。
她本就有嗜睡症,自懷孕後症狀更勝。且睡得多了,腦子迷蒙,每日早起時反應便會慢上一些。
還沒從沉睡中緩過來,她看到身邊人時呆了一下,腦中才緩緩浮現一件事。
謝臨安沒走啊!
她眨眨眼,昂頭看著頭頂呼吸平穩之人頓覺稀奇。
同時,早上醒來時身邊有人陪著的感覺也挺好的。
“醒了。”
正想著,頭頂傳來聲音,她再次仰頭一眼就望進了謝臨安的眼裡。
許是還沒睡醒,他眼底並不清明,還帶了幾分睡意。
往日清亮的眸子裡像是蕩起了一層薄霧。
宋引玉少有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多看幾了幾眼。
不過這迷蒙也就幾息的時間,轉瞬便消散了。
宋引玉也不可惜,她挪動了下身體,將腦袋擱在他胸膛前,打了個秀氣的哈欠。
“要起嗎?”
謝臨安環住她的肩膀輕聲問到。
宋引玉舔了舔發乾的唇,回想起方才在夢中大快朵頤的食物,答非所問道:
“我餓了。”
謝臨安聞言順著她的話又問到:
“想吃什麼?”
這個問題仿佛打開了某種開關,宋引玉腦子裡立馬浮現了無數的饞人的美食。
一邊想,她一邊嘀嘀咕咕地念道:
“我想吃好多東西,我想吃火鍋裡涮毛肚,麻辣牛肉,想吃燒烤,烤魷魚,烤苕皮,烤羊肉串,烤全羊和烤雞也行。”
想起那麻辣鮮香的問到,宋引玉舌根一酸,嘴裡開始瘋狂分泌口水。她更是差點一個沒忍住,吸溜一聲。
越想,她想吃的東西越多,整個人沉溺其中嘴裡不停地念,
“還有重慶小麵,螺螄粉,肥腸粉粉裡要加兩個節子。”
這磨人的饞勁兒讓宋引玉險些崩潰,因為她知道以上這些她通通都吃不到,而且這輩子都不可能吃到了。
她聲音雖然小,但謝臨安通通聽入了耳裡。
宋引玉所念叨的東西謝臨安基本都沒聽過,半響他遲疑地問道:
“窈奴,何為火鍋?燒烤……”
宋引玉沒法解釋,她隻是憋了口氣,悶說:
“不重要,我能吃碗臭豆腐嗎?”
謝臨安又是一愣,想當即拒絕,可看著宋引玉滿臉不甘委曲悲憤的模樣,他眉心一跳,話到了嘴邊,硬是不敢出口。
他怕懷中人會當中哭出來。
猶豫許久,他方說到:
“你懷有身孕……”
“夫君,我好可憐!”
謝臨安話還沒說完,宋引玉便使勁兒地蹭著他的胸膛,喃喃自語便說到。
“我以前還能吃臭豆腐,現在什麼都不能吃了,我肚子裡的是個小壞蛋,他一點都不喜歡他娘。”
越是有人哄著,越容易恃寵而驕。
宋引玉就是這樣,她理直氣壯地告起了肚子裡小豆芽的狀。
“窈奴。”
顯然這股子作妖勁兒,連謝臨安都要招架不住了。
他有些頭疼地看著她。
宋引玉卻不管不顧,扒著人開始撒嬌:
“夫君,以後會不會你們都喜歡他,不喜歡我了。
要是我和他以後搶臭豆腐吃,你幫誰?”
這般孩子氣的話引得謝臨安聞言哭笑不得:
“他怎麼會與你搶,臭豆腐吃?”
“怎麼不會?他娘都喜歡吃,他肯定也喜歡。”
一通歪理說得斬釘截鐵。
此時宋引玉腦子裡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將來會有個小小宋或者小小謝和自己搶東西吃了。
這般想著,她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思緒直接彎曲成,以後到底是會生下小小宋還是小小謝。
如果是小小宋,小女孩軟糯糯的,好像更萌。
但是小小謝好像也不差,定是小小年紀也能迷得小姑娘暈頭轉向的那樣。
一想到,白嫩嫩軟趴趴的小孩子,一搖一晃地走來,扒著她膝頭忽閃忽閃著葡萄大的黑眼睛軟乎乎地叫娘,宋引玉便心花怒放。
她一直相信憑借她和謝臨安兩人的長相,下一代絕對長得是頂好看。
“你是我夫人,我自是會幫你。”
宋引玉正想得入神,滿臉姨母笑時,耳邊冷不丁地響起謝臨安的聲音。
她一愣,什麼幫她?
她之前在和謝臨安說什麼來著?
不過一個晃神的功夫,宋引玉已經徹底忘了他們之前在說什麼了。
此刻正滿臉茫然地看向謝臨安。
一對上的眼神,謝臨安一噎,頓時明白過來了。
但接著,他將手蓋在眉眼之上,低聲笑了起來。
他也跟著窈奴的話轉進了溝裡,適才居然還冥思苦笑,仔細思量了一番,怎樣才能在不傷孩子心的前提下,讓他讓著他母親。
他一笑宋引玉更茫然了,到底怎麼了?
想了一圈,宋引玉皺皺鼻子,還是沒想起來。
好像她現在記憶力也變差了,明明才說不久的話,竟就忘個一乾二淨。
但很快,她又紅了臉,把這事丟在了腦後,想不起便不想了。
她現下耳朵裡全都是謝臨安低沉的笑聲,撩撥人心弦。
笑了會兒後,謝臨安再開口時,聲音依然飽含笑意,他說:
“先起用朝食吧。”
宋引玉嗯了一聲。
說罷,謝臨安揚聲喊了人。
阿月幾人趕緊推門而入。
其實幾個丫頭早聽見了動靜知道主子醒了。阿月身子還進來過一趟,隻是剛一進門就聽見帳中夫人與大人正說著話。
她便又悄悄退了出去,一直守在門口,直到這會兒聽見裡麵喚人,才帶著侍從進去。
謝臨安先下了榻,入了內室由子魚非樂服侍洗漱更衣,宋引玉落後一步才去。
後來兩人一前一後在桌邊坐下,侍從們提來了早膳。
知曉現在宋引玉胃口好,遂秦嬤嬤親自去盯了廚房,此時滿滿一桌擺的全是她喜歡吃的。
所幸如今宋引玉除了胃口變得格外好以外,並沒有變了口味或者有孕吐的跡象。
因而那些滿桌的吃食,除卻少部分被謝臨安吃下藥外,其餘地全進了她的肚子。
雖然知道她現下不是一個人在吃飯,但大家也沒真想她將桌上的東西吃光。
秦嬤嬤也是想她吃個高興,哪知一個不留神她還真吃個乾乾淨淨,可把眾人下了一跳。
連謝臨安看了,太陽穴都突突跳了兩下忙問:
“可有不適之處,要不要請莊大夫來?”
宋引玉把碗裡的最後一口稀粥咽下,搖搖頭說:
“不用不用,吃這麼多正合適,不撐。”
她說的是實話,真的不撐,但就是她自己都有些吃驚於自己的食量。
這還剛開始呢,等肚子打起來,豈不是吃得更多?
宋引玉心裡泛起了嘀咕,但沒說,怕讓身邊的人多想。
他們平常對她的身體便已經小心又小心了,更彆說現在還是雙身子的人了。
這也著實沒必要把所有人都弄得心驚膽戰,這還有九個月呢。
眼見確實沒事,眾人放下了心。
用過膳後,坐在了梳妝鏡前,照了照鏡子,然後她又找出了那根謝臨安昨晚送她玉簪,眉眼彎彎地轉頭說到:
“夫君為我簪上可好?”
對此謝臨安哪有拒絕的道理,他起身走來,接過玉簪插,入她的發間。
宋引玉抿嘴笑著小心翼翼抬手碰了碰玉簪,仰頭看著謝臨安問到:
“好看嗎?”
謝臨安頷首,目光認真而又溫柔道:
“好看。”
“嗯,我也覺得好看。”
兩人相視一眼,霎時間似乎連整個屋內都沁著蜜糖的香甜味。
謝臨安原是打算今日帶宋引玉出門遊玩的。
但她懷孕不足三月,還未坐穩胎,且她身子羸弱受不得顛簸,出去若是出了什麼事,便是一點小小驚嚇極有可能,都會讓她身體受不住。
因而莊大夫早有言在先,讓她這三個月儘量先待在府中,不要外出。
即便是遇上什麼事,他也好及時趕到。
所以,在謝府過得第一個生辰宋引玉便隻能待在家裡過了。
不過宋引玉並沒有不高興,事實上,縱使不說話,她和謝臨安一起待上一整天都不嫌膩歪。
但回頭來想,今日畢竟是她生辰,要兩人乾坐著,好像又有點浪費謝臨安專門請假陪她。
想了想,宋引玉眼睛一亮道:
“我們去下棋吧。”
去年的那盤棋他們還沒下完呢,正好可以補上,而且那過後她還看了些棋譜,如今棋藝自覺有了進步,她這次不說能下贏他,但也絕不會輸得那般慘了。
宋引玉目光晶亮,眼裡儘是躍躍欲試。
謝臨安卻是臉色一僵,沉默看著她沒說話。
若是這輩子宋引玉最讓謝臨安頭疼的地方,大約就是那一手的臭棋了。
謝臨安跟人下棋從來都是想儘辦法的贏,唯有跟宋引玉下棋是想儘辦法地讓棋。
這一盤棋下來,比他跟旁人下幾盤都累。
是以謝臨安此時很想拒絕,但最終他還是在宋引玉期待的眼神裡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