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胡說,那你說讓誰?你兒子比奶還金貴了?”
……
王老太也被繞糊塗了,一肚子蓄勢待發的怒氣被攪了個七零八落,不知道該幫哪一邊。等她回過味兒來的時候,王春枝已經帶著程冬至得勝回朝,臨走時還沒忘記一口把糊糊給吞了潤潤嗓子,想抓人也過了時節。
回到房裡後,王春枝和沒事兒人一樣洗臉洗腳,程冬至則有點懵,直到王春枝用毛巾給她用力擦臉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姐,你真厲害!”程冬至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啥,你看多了就不厲害了。”王春枝倒是不以為然,把窗戶打開潑了臟水在院子裡,火盆的火也給封了。平常的時候她會繞個彎兒往汙水溝潑,今兒她心情不好,去他媽的。
雖然這件事暫時遮掩過去了,可程冬至心裡還是塞塞的,晚上怎麼都睡不著。
不過是一張糖紙,就引起這樣一番軒然大波,這讓她的開小灶計劃迎來了頭一盆冷水。
難道有點兒什麼必須得躲在太婆那去吃嗎?要是經常去太婆那裡,她們會不會懷疑點什麼,從而去搜太婆的房子?
王老太年輕的時候就敢打太婆,現在做了婆婆越發狠了,要是搜到了什麼還不得把太婆給打死了啊。
程冬至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弱小無助又茫然。
本來她仗著自己有個係統,心裡很有些底氣的,現在不了。
就算她有吃的有喝的,怎麼樣才能安全地吃到嘴裡而不被人拱呢?
現在還好,要是哪天她不知不覺把自己給吃胖了,豈不是成了人群中最惹眼的那顆星?
她可以預見,到時候一定會被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監視關注甚至拷問她到底吃什麼長肉……
程冬至很想問問王春枝該怎麼辦,可大姐已經睡熟了,小小的人兒隻能翻個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煩惱歸煩惱,小灶還是不得不開的,這是程冬至切切實實過了幾天不開小灶生活得出來的結論。
年成太難,以斷尾村為例,大家不像城裡人能吃供應糧,隻能每年年底時按照工分分錢糧,第一大隊的工分值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可即便是勞力最多的人家,照樣有小半年揭不開鍋,需要找些野菜樹皮捱日子。
而能揭開鍋的大半年也是糟糕得很,雜合麵偶爾吃一兩次還好,吃多了真是把人都要刮乾,看到蚊子眼睛都能綠!
程冬至以前完全沒有體會到油脂糖分的重要性,總覺得人一天吃一丁點主食也不要緊,那是因為她總能有各種渠道補充到各種高熱量物質,才會以為人每天吃一兩口碳水化合物就行。
如果是像斷尾村這種環境,勞動量大,一年到頭見不到多少油星子,糖更是過年才能享用的珍惜物品,哪怕是一天吃一斤淨重的米麵,那也要餓得眼發花腿發軟,因為不抵事。
上輩子減肥的時候,她偶爾多吃半碗飯都會覺得撐得慌,心裡慢慢罪惡感;現在她輕輕鬆鬆巴拉下一大碗糊糊,兩個大餅子,依舊覺得有些不滿足,很快就又餓了起來。胃裡像是有一隻小手在抓,欠得慌。
現在連白麵饃饃都滿足不了她了,她做夢都是吃肉。
還是那種軟糯糯紅燒五花肉,油汪汪,香噴噴,晃悠悠,一筷子下去戳個洞……
“妹兒,起來!天亮了。”
程冬至恍惚地睜開眼睛,嘴角邊還留著夢中口水的印記。
為什麼大姐要起床這麼早?晚點叫她的話,夢裡那口肉就吃到嘴裡了。
程冬至遺憾了一會兒,還是朦朧著眼換上衣服,下炕梳頭刷牙。
王家人和大部分斷尾村的人一樣,基本沒有刷牙的習慣,這個時候的牙刷雖然便宜,可他們不願意買牙膏或者牙粉,大部分王家人一張口能熏死個人,牙齒也是黃黑黃黑的。
好在王春枝是個例外。她非常愛乾淨,每天都會拿一個破了邊兒的小搪瓷杯沾點便宜牙粉刷牙。程冬至回來後,她乾脆拿自己偷偷攢的私房錢買了牙膏,姐妹倆每天都把牙齒刷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
當然,這個行為隻能躲在房間裡偷偷進行,要是讓王老太發現王春枝拿錢買這種東西,一定會大吵大鬨把屋頂都給掀翻。
刷完牙後,王春枝把一塊發硬發焦的布浸在臉盆裡,撈出來擰一擰就往程冬至的臉上擦,她的力氣如此大,程冬至疼得齜牙咧嘴:“姐,停!停!我自己來!”
“那你快點兒!我先出去了。”
“嗯!”
看著手裡襤褸破爛的“毛巾”,程冬至欲哭無淚。
這是毛巾嗎?比鋼絲球還狠!再不想辦法換塊新的,她的臉皮恐怕都要被刮禿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