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至怎麼會乖乖站著挨打,和泥鰍一樣根本捉不住, 王老太追得氣喘籲籲還差點撞牆上硬是沒抓著她, 隻得放棄了。
“一個個沒大沒小眼裡沒個老人的,都是欠收拾的!今兒天晚了,明天再找你們算賬!”
王老太想把這事糊弄過去, 王春枝還緊緊追著問:“奶, 你到底讓不讓?你讓, 咱們都好說;你不讓, 我也得送我妹兒去!”
“明兒再說!今兒亂糟糟的, 能有啥好主意?春枝兒你彆和我跳, 你要是敢不經我點頭就亂來,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好看!”
“那行,奶你今兒好好想想, 彆做糊塗事。你眼裡得有咱們做孫女兒的,咱們眼裡才有你這個奶, 這一大家子你不能隻守著一個疼,一碗水也要端平些!”王春枝一字一句,說得很沉。
王老太惡狠狠地瞪了王春枝一眼, 沒說什麼, 而是進房鎖門,來安撫王雪花了。
王老頭白天恨活計,晚上一旦睡著打大雷都醒不來, 王老太直接無視了這個沒啥存在感的老伴兒, 抱著自己的老閨女眼紅紅的:“你哭啥?這是咋了哇!”
“娘, 我,不準冬枝兒,去縣裡讀書!”王雪花哭得鼻涕眼淚一把直喘氣,可還是咬牙切齒地把這話說出來了。
“好好好,家裡隻有我雪花兒能念,其他丫頭片子都不行!”王老太向來知道自己閨女的個性,心疼得無以複加,連忙許諾。
王雪花擤出一大把鼻涕,說話總算連上氣兒了:“她憑啥?娘你說她憑啥?從小運道就那麼好,事事都要壓在我頭上!我哪裡不如她了,我啥都比她強,為啥好事就輪不著我?”
王雪花最記恨的並不是針對她的周杏兒,也不是給她顏色瞧的劉金玲與王春枝,反而是不怎麼主動招惹她看起來好說話的冬枝兒。
她恨她從小就長得好看,抱在劉金玲懷裡的時候大家都說這是個美人胚子,同樣都是那些人,背後說她王雪花是個肉鼻子圓臉,像足了王老頭和她的哥哥們。
她恨她命好,去河邊撿個裙子草都能被省城的人看中,接去省城裡享福見世麵,受用她至今為止一輩子都沒受用過的好東西。
本來還幸災樂禍她摔傻了回來了,以後風水輪流轉,輪到她羨慕自己;可沒想到在不知不覺的地方,這個死丫頭還是悄悄兒地越過了她,過著比她更好的生活!
不僅重新長得這麼出息,居然還考到了縣裡小學的第一名!這還要她日子咋過啊!
知女莫若母,王老太十分了解王雪花此時的心情。
這個老閨女被她慣壞了,從小就習慣了高人一等,哪裡受得了被一個晚輩壓在頭上的感覺?
雖然這麼清楚原因,可王老太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是發自內心地認為這事兒都怪王春枝和王冬枝。
這兩個不孝順不長眼的東西,明知道家裡啥好的都要緊著老姑,為啥還要這個時候來出風頭?
考啥考?她冬枝兒考上縣裡小學了,雪花兒的臉麵往哪擱?以後還咋在家裡誇雪花是王家頭一個伶俐人?
做晚輩的不給長輩留臉,那真是該大耳巴子抽!
王老太自己的思想如此理直氣壯地奇葩,難怪會嬌慣出如此奇葩的一個老閨女,這都是她自己的鍋,誰也怨不得。
這一夜王家的人幾乎都沒睡著,各有心思。
周招娣罵秋枝兒:“人家冬枝兒和你一樣,一天學沒上過,你咋就不能這麼出息,也去給我考個第一回來給我長長臉?天天就知道傻吃憨睡,也不知道像誰!要是當初你和冬枝兒換一下就好了!”
王秋枝沒說話,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鄧翠蘭就不一樣了,她罵的不是自己孩子,而是程冬至:“這孩子我是看著了,比她那個姐還要奸還要壞!平常肯定偷摸著自學了,也不說一聲兒,就是為著這個時候打咱們臉呢!你說這小小年紀的,咋就心思這麼深呐?”
王有才算是說了句公道話:“她和咱們又不親,有啥好說的,你也是,把個小孩子想得這樣。”
“是,冬枝兒小也就算了,春枝兒肯定是存心使壞呢!隻教自己妹兒,不教做弟弟的,沒見過她這麼蠢的!要不你明天和春枝兒說說,以後讓她也教教咱們三蛋兒四蛋兒,說不定以後還能考縣裡去呢?”
“越說越不像樣子了,要去你自己去。”
……
次日清晨,王家人幾乎都頂著黑眼圈出來了。
一張薄薄的錄取書,卻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了每個王家人的心頭上。
“奶,昨天那事兒到底咋說?”王春枝不給王老太逃避的機會,直直地問到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