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比較激進的乾部主張批,狠狠地批:“這老婆子忒可惡了!必須得批,還要拖出去遊.街!哪有這樣做奶的?放過去也沒見著這麼狠的!”
不讚成批.鬥的則是比較了解基層情況的乾部們:“還是不要擴大打擊麵,這事兒開了頭就停不下來,那倆小丫頭也要遭殃。王高氏要是定性成壞分子,那她們就是壞分子的孫女兒,彆說縣小學了,村裡的小學都進不去,以後去哪兒哪碰壁,這不是害了她們嗎?”
老隊長抽了很久的煙,半晌才道:“這事兒麻煩啊,輕了不好,重了也不好,王衛國那邊頭一個不好交代,老子英雄兒好漢,反過來也是一個道理,哪有他在前線流血流汗的,我們後頭把他老娘給批了的道理呢?怎麼說都是貧農兄弟,又是家務事……”
“可就這樣白白放過她,往後她豈不是更囂張?說咱們都拿她沒辦法,回去指不定怎麼磋磨那小丫頭呢。”
還是一開始決定把王老太帶回去的乾部拿了主意:“既然這樣,那我們完全可以采取一個折中的法子嘛!既不至於把事情鬨得太大,又可以給她一個教訓,兩全其美豈不是很好?”
“怎麼個折中法?”大家都很感興趣。
這乾部把自己的法子說了,其他人都聽得隻點頭笑,不住地鼓掌:“好,還是這樣好!就這麼辦!”
這兩天,王家的人除了王春枝姐妹,其他人都有些膽戰心驚的。
因為事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不僅王老太沒有被放出來,公社那邊又接連“請”了幾位輩分高而脾氣不太好的老人過去。大家都在暗中傳言說王老太這事兒鬨大了,觸怒了公社那邊,他們正準備做個典型好好正一正風氣呢。
周杏兒起初是興致勃勃看熱鬨,現在也有點害怕起來了。
這王春枝姐妹,還真是倆瘋子!這事兒可該怎麼收場,她現在是王家的媳婦,會不會跟著一塊兒遭殃?
不過,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她乾脆就大義滅親,舉報大蛋兒強.暴她逼迫她成親的事情,不但能和王家劃清界限,更能戴罪立功回娘家,真是個好主意!
想到這裡,周杏兒反而內心有些隱約的期待事情變大了。
第三天的上午,斷尾村的社員們正和往常一樣在地裡做活兒,忽然村裡的廣播響了。
“全體社員,暫時停下工作,全都來打穀場集合。再重複一遍,全體社員……”
大家互相看看,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這是要開批.鬥會了。
除了這種事,能讓勞作停下來的事情不多,再加上以前也有過這樣的先例,大家都認為是要批.鬥王老太的意思,頓時興奮不已地丟了農具,爭先恐後跑去了打穀場。
王老頭他們幾乎像是被晴天霹靂給霹中,腿腳都發軟,可卻不能不硬著頭皮往打穀場那邊走。本來家裡人做錯事就是不對,他們要是再不聽指揮,那可是罪加一等啊。
然而,趕到打穀場的人們卻很快發現,事情好像不對。
往先開批.鬥會,都是讓人帶著紙糊的帽子擱那兒跪著,胸前帶著紙牌子上麵寫著罪名,可今兒不一樣。
王老太和幾位老人不但沒有這樣的待遇,反而是都和乾部們坐在一起,麵前的桌子上也放著個搪瓷杯,看著不像是被批.鬥,倒像是榮升婦聯主任來就任演講一樣。
王家人也是懵逼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儘管是和乾部們坐在一起的,王老太的臉色卻灰敗得可以,像是頭上也帶著紙帽子一樣羞辱。
她的雙腿不住地哆嗦,眼睛也完全不敢朝下麵看,更不敢捧起麵前的搪瓷杯喝茶。
坐在她旁邊的是一位女乾部,非常溫和地提醒她:“待會兒怎麼說還記得嗎?”
“記得,我記得……”王老太猛地點頭,生怕態度表現得不好。
“那就行,這是大家經過研究討論後特彆給你的贖罪機會,看你年紀大了給你留點麵子,你可彆糟蹋人家好心。”
“我知道,我知道,多謝乾部同誌們……”
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人群,以及人群麵上精彩的表情,王老太有點想當場昏過去。
要是能這個時候犯個啥病,兩眼一翻糊弄過去該多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