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至實在不想起床,可架不住王春枝一遍遍地催, 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坐了起來, 一臉困倦地任由王春枝擺弄。
還是去縣小學的那套衣服鞋子,可程冬至的心情完全不同,不但沒有驚喜激動反而很無奈, 像是迎接什麼討厭的上司視察。
姐妹倆探頭探腦出去的時候, 王老太居然已經收拾好出來了, 並正在中氣十足地罵人。
“這早晚了,還一個個睡啥睡?趕緊吃了糊糊滾地裡去上工, 彆掐著時候礙眼!”
王春枝和程冬至對視了一眼, 露出不屑的表情。
劉金玲回家是一件稀奇事兒, 又是一件大好事兒, 王家人一個個都踮著腳尖期盼著。
雖然目的和王衛國不同,可劉金玲回來的這幾天裡大家同樣都能吃飽吃好,還有啥比這更值得高興的嗎?
除了必須去上工的人,能夠請假的今天全都留了下來, 焦急地等著劉金玲的回來。
大家等得脖子也長了,門外總算響起了牛車的聲音,王老太精神一振, 慌忙帶著全家人迎了出去。
程冬至最慢悠悠, 最後一個出了大門。
喝!
這劉金玲架勢還真大!
牛車上滿滿摞著箱子和袋子,堆得和小山一樣高。她已經下了車, 意氣風發地站在牛車旁, 揚起眉毛看前來迎接她的王家人。
程冬至看到劉金玲的第一反應是:大姐和她還真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除了皮膚比王春枝要白一點兒, 無論是眉眼還是身段,都非常的利落挺括,即便生過兩個孩子依舊看起來年輕又漂亮。
劉金玲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的短袖襯衫,一條黑色的粗布褲子,劉海虛虛的梳成空氣狀,後麵紮了個低馬尾,即便以程冬至這個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也不算太土,實在是難得。
給人第一印象不差,可程冬至隱隱約約不是很喜歡這個便宜媽。
因為她給她的感覺是太精明了,精明到接近她都會下意識害怕。
“怎麼都在外頭站著呐?進去進去,外頭多大的太陽!”劉金玲爽朗道。
“這不是多時沒見著你,心裡欠的慌嗎!”王老太感慨地緊緊拉著劉金玲的手,仿佛是自己另外一個閨女闊彆多年剛回家,那演技差點驚掉了程冬至的下巴。
“我這次回來的時候長,不急!彆站著了,都進去!”
劉金玲進門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了打量她的程冬至,走過來一把她抱了起來。
“這還是我那小冬枝兒嗎?咋長得這麼出息了!春枝兒也是,出息了,成大人了!”
王老太恬不知恥地邀功:“你就這麼倆寶貝疙瘩閨女,我還能不替你上心嗎?誰餓著也不能餓著她倆啊!”
劉金玲笑得露出八顆牙齒:“那她們可攤上好奶了!換彆家裡,咋地也不能出落得這麼好。”
程冬至和王春枝齊齊翻了個不甚明顯的白眼,不過她們都識趣地沒有破壞這虛假的氣氛。
除了兩個捆著麻繩的大木箱和一個斜跨布袋包是劉金玲的隨身行李以外,其他東西都是她想辦法倒騰來帶給王家人的,看得王老太她們都花了眼,喜得直搓手。
東西可真不少!
光吃的就有老大一堆南瓜,一袋子紅薯,一袋雜合麵,一袋高粱麵和一大堆地裡新鮮摘下來的蔬菜,一小壇子黃醬,還有個小盒子裡裝的似乎是糖塊兒點心之類,看得王雪花兩眼發光。
除了吃的,從牛車上搬下來的箱子裡還有碗盤瓢盆針頭線腦等雜物,以及許許多多隻有省城才能見到的搶手商品——紅色木頭做的梳子,大塊的淡黃色肥皂,嶄新的光榮牌毛巾……
幾乎所有王家人都沉浸在狂喜之中,看向劉金玲的眼神比看到王衛國還要狂熱崇拜。
劉金玲非常享受這種注視,嘴角微微翹起,眼底有著隱隱的驕傲和嘲諷。
這些東西花了她一點兒錢票,可是並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多,非常惠而不費。
這世道,最值錢的不是錢,也不是票子,更不是工作身份,而是消息!
省城裡這幾個月在做清查,好多有遺留問題的壞分子家裡都被炒了。她的保姆小姐妹圈子對這些消息了如指掌,再加上她頂要好的那幾位乾姐妹們都是厲害角色,消息靈通,每次去返檢的時候總會帶著她一起奔赴在第一線,能搶先以極低的價格淘到不少好東西,再把一些用不著的偷偷轉手賣出弄了不少錢票。
真正的好東西她都留著自己用呢,展示給王家人看的都是她看劃算倒騰回來的大路貨,全都她在省城看得不要的。
有些不方便使用的大件,她順手就拿去換了更便宜實惠的東西比如那些南瓜紅薯,回斷尾村的路上也沒閒著,各處都逛逛,見準時機就出手,本來隨行的幾個箱子袋子硬是翻倍成了現在的規模。
劉金玲這是生錯了時代,如果是跑單幫或者自由下海的時候,她一定是響當當頭號白手起家的大商人。背著一個行囊出去,她能趕回十輛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