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縣小學的學生們個個都滿臉恍惚和難以置信, 比過大年還高興。
能不高興嗎?才一來學校, 老師們就告訴大家, 上課前每個人都可以拿著飯盒去食堂領一份肉湯喝, 不要錢, 不要票!所有人都排著隊領, 一人一勺, 譚老師在旁邊看著, 領過的給名冊兒上畫個圈, 避免有人重複排隊多領一次。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肉湯啊,飄著晶瑩的油花兒,香死個人。除了肉湯,每人還能分到一小塊切切實實的肉,而不是什麼骨頭架子替代品!
三年級班的同學們則有更大的驚喜,譚老師偷偷告訴他們:沾王冬枝同學的光, 今兒中午每個人都能再分到兩塊肉下飯!不許對外頭說, 說了就會被人搶啦。
大家立即激動地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表示絕對不會把這事說出去。誰說出去就是全班的公敵,大家圍著揍他一個!
同時, 程冬至的威望在班上又一次達到了頂峰,大家都跑來對她表示感激,還有人建議給她換個最中間的位置, 被程冬至嚴詞拒絕了, 她不喜歡那麼高調的地方, 平時還怎麼上課偷偷走神啊, 眼神一渙散老師就能察覺了。
上午的課基本廢了。班上少數幾個愛學習的孩子都集中不了精神,更彆提那些本來就不愛學習的調皮蛋了,嘴裡念的是課文,心裡想的卻是中午的肉,手不住地擦嘴角的口水。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除了程冬至,所有人都一窩蜂地去食堂領了熱好的飯盒,又爭先恐後地回了教室,誰都舍不得先吃飯盒裡的午飯,齊刷刷眼巴巴地看向門口。
譚老師在千呼萬喚中終於出現了,她笑吟吟地拿著一個大木盆,上麵嚴密地蓋著一個木頭蓋。她前腳才進教室,後腳就有機靈的立即把教室門給關上了。
這些肉顯然是剛剛才熱過,蓋子打開後,濃烈的香氣頓時彌漫了整個教室,一時間大家連話都忘記了說。程冬至也覺得香,可一想到那是吃剩下的,就沒那麼激動了。
為了方便分食,劉師傅特地把肉都剁成了差不多的碎塊大小,譚老師每人給分了一勺,她的手很穩,每個人分的都是一樣多,沒有任何人抱怨。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吃著自己飯盒裡的那一份,細細咀嚼,慢慢回味,生怕一口氣給吃沒了受其他人的饞。
程冬至把自己的那份連著裡頭沾了油汁的乾卷子一起全都推給了徐小萍,徐小萍嚇了一跳:“乾啥都給我?你自己吃啊!”
“我昨天吃太多吃傷了,現在一聞著這個味兒就有些反胃,你彆和我客氣,大不了到時候你多請我吃一根冰棍兒。”
徐小萍點點頭:“換我也往死裡撐,多少年沒吃過實在肉了,肯定比你還傷得很呢。昨兒那些人也是浪費,要放我們家,骨頭都沒得剩的!”
班上住宿的就隻有徐小萍和程冬至兩個,除了她倆沒人知道這是剩下的菜,可即便知道了也沒啥,這年頭沒那麼多講究,能吃飽吃好就是上份兒,誰還會挑剔這麼好吃的肉是哪兒來的呢。
“你不嫌棄這個是吃剩下的嗎?”程冬至還是有點邁不過去心裡的坎。
“這有啥嫌棄的,以前跟爺奶住的時候家裡來客,我們女孩兒不能上桌,都是吃客人吃剩的。那些人還不給好好剩,吃的雞零狗碎的!哪有這些肉齊整?要不我怎麼說他們浪費呢。你真不吃了嗎,乾卷子也不吃?”
“不吃,沾上油汁了,聞著就怕。”
程冬至搖搖頭,除了嫌棄剩菜以外,更重要的是早上那一碗滿滿的肉湯把她給撐到了,並且喝完湯後她還啃了個乾卷子,現在完全不餓。
“那我吃了,下午放學我請你去吃冰棍兒。彆再推三阻四的了,我都嚷嚷多少天了。”
“好!”
徐小萍已經交上去了第一雙鞋,得到了兩毛錢加一個餅子的報酬和誇獎,頓時渾身充滿了乾勁和底氣,嚷著要請程冬至去吃根冰棍“瀟灑瀟灑”。
原本她囊中羞澀,兩分錢一根的冰棍兒對她來說是筆不小的款子,現在心態已經不同了。她的第二雙鞋也即將完成,請牽線的恩人吃根冰棍兒算得了什麼呢?
說起來也要感謝王春枝對程冬至的百分百放心與信任,劉金玲留給她倆的那二十塊錢全部給了程冬至,叮囑她想吃點啥就買,彆委屈了自己的嘴,所以程冬至才能放心動用這筆款子支付徐小萍的“工錢”。
之前姐妹倆手裡的錢票也是暫由程冬至保管,可她不敢隨便挪,要是哪天王春枝有急事問她要呢?
至於徐小萍做的鞋,程冬至想好了,她打算湊滿五雙了給大姐,讓她給高家送去,以王春枝的名義。高愛國那邊早已透過氣了,具體的尺碼也是朝他要來的,他答應在鞋子送去前保密,好給家裡人一個驚喜。
之所以這麼做,一是高家幫了她們姐妹倆很多,人情總是要還的;二是他們家的確有很多弟妹缺鞋子穿。高愛國的弟妹們都很活潑,人一活潑鞋子就遭殃,高母一個人要做的家務很多,時常顧不上這些猴兒們的腳。
儘管高家條件不錯,可每雙鞋都去買現成的也有些浪費,布票也不太夠用。因此儘管高家的孩子們都吃得飽,可衣服鞋襪總是要湊合將就的,不是這裡短了就是那裡壞了,這些都是王春枝無意中說起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