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至明白, 能讓王春枝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不容易, 很自然地把話題扯到彆處去了。
她帶著王春枝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 最後一天的時候, 王春枝說什麼也得回去了。
“我出來的時候太婆有點傷風, 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理由即便是程冬至也不能拒絕,就答應了。買的是明兒早上的火車票,還有大半天的時候。王春枝把自己從頭收拾乾淨利索了, 穿上新買的衣服, 和妹兒一起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以及兩隻雞去拜訪薛家。
還沒遭災的時候, 新媳婦頭次帶娃回娘家也不過是如此的重禮, 何況是現在?然而兩邊都是至親切的關係,薛教授夫婦也不多推, 鄭重地把東西收下了, 並死活留姐妹倆吃飯,飯桌上極其熱心地打聽王春枝工作的事情。
聽說她們有夜校這邊的門路後,薛教授直點頭:“夜校好!那裡教的知識很實用,也過硬, 出來找工作是不愁的。春枝兒你要是進去了, 千萬不要怠慢裡頭的老師,平常乖點兒,勤快點兒。有時候外頭工廠招人, 夜校裡的老師會給自己的得意學生私下留幾個名額, 知道了嗎?”
王春枝眼睛一亮:“謝薛爺爺提醒, 我知道了!”
走的時候, 王春枝比來的時候更加艱難,因為她要帶回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就這些還不是全部,程冬至替她暫時保管了一些重大粗笨的物品,等有空了給她寄回去。除了自個兒用的東西,太婆和高家也有帶回去的禮物,其中高家的額外豐盛,因為還要麻煩人家幫忙夜校的事情。
送走大姐後,程冬至回宿舍悶頭睡了大半天,這幾天實在是把她給累壞啦!
不知不覺間到了學期末,程冬至稍微控製了一下自己的力道,考了個全年級第三,一身清爽地拿著成績單回斷尾村過年了。
在縣小學出出風頭還好,附屬中學的話就彆那麼高調啦,反正她來這學校的目的也隻是為了上高中混個正式戶口,然後看情況弄個大學念念,頂好是專業吃香的,將來找工作也方便。對後來的規劃早已理清,程冬至暫時沒有什麼其他要煩惱的,心裡明澄澄的。
和其他人比起來,她的日子過得怪舒服——學習壓力不大,未來不迷茫,關鍵是還自由!
想儘辦法逃出斷尾村是她目前所做的最為英明的一個決定,要是繼續窩在這種鬼地方,連出去買點東西也不現實,吃口東西都提心吊膽的,哪有現在這麼滋潤?
在省城舒服慣了,過年的時候回來住一段日子也怪有意思的。除了可以看太婆,和徐小萍碰個麵說說話以外,更能天天欣賞王雪花和王秋枝那臭到發黑的臉,真快活!
王老太還是老樣子,一張尖酸刻薄的臉,冷到讓人脊骨寒的三角眼,可她的氣勢弱了很多,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說啥是啥了,有時候就連大蛋兒也敢在周杏兒的攛掇下頂她兩句。
導致這個變化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要緊的便是兩個聽話的兒子不再那麼聽話了。
王衛國挺冤枉,他心裡還是很孝順老娘的,可惜手裡並沒有什麼實權,又被小女兒下了套,糊裡糊塗地“藏了心眼子”;王有孝心裡也依舊孝順,可董三姐是個外表看起來老實,實際上有自己智慧的女人。她總是在適當的時候巧妙地阻攔王有孝的愚孝行為,漸漸的,王老太那邊認定王有孝有了媳婦忘了娘,隔閡越深,王有孝就越不好在老娘麵前行孝了,也不再被老娘與老妹兒牽著鼻子走了。
王有孝和董三姐都是恨活計的人,即便年前農閒了也去外頭找事情做,想儘辦法賺點錢。以前王有孝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有了老婆孩子,更重要的是董三姐年紀大了奶水不多,怎麼地也得買點糖稀糊糊喂飽女兒的嘴。儘管他們人不在家裡,卻很放心女兒——有春枝兒和冬枝兒在,誰能動得了小丫頭片子一指頭?
兩人都嫌王家膈應,夏枝兒被抱到到了太婆這裡。自打又添了一個曾孫女兒,太婆整天都很高興。
程冬至還沒回的時候,太婆就天天抱著夏枝兒舍不得離手,她的身體還很好,娃娃也乖,這對她來說是一種熱鬨與溫暖,而不是累贅;現在冬枝兒也回來了,更好了!
太婆的屋子裡,炕燒的熱旺旺的,房梁上掛著蒜頭和菜乾,空氣中飄著鹽和辣子混合在一起的香氣。王春枝在灶台那裡推窩窩頭,程冬至在炕上逗夏枝兒玩,太婆的眼睛像是怎麼都看不夠,從這個曾孫女兒身上轉到那個身上,看個沒完,臉上滿是幸福樂嗬。
這次程冬至回來給小丫頭帶了兩大罐奶粉,王有孝和董三姐都感激入髓,謝了又謝。董三姐是個會看事的,她知道這奶粉放在王家不穩妥,即便鎖在櫃子裡也遲早要出問題,便請求程冬至帶來太婆這,讓太婆和夏枝兒一起喝。
太婆自然不會去搶娃娃的口糧,她小心地把奶粉收了起來,每次都按著量給夏枝兒泡著吃。除了奶粉,太婆還每天給夏枝兒蒸一碗軟軟的蛋羹,夏枝兒在這麼多人愛的哺育下,小胳膊小腿特彆有勁兒,長得也十分伶俐可愛,一點兒都不像她那對老實巴交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