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阿則實在是很好奇。
程冬至覺得自己報複的機會來了:“當然是你那封信露出了破綻啊。”
“什麼破綻?”
“我為啥要告訴你,告訴了你我有啥好處,下次你騙我的手法更高明一點兒?就不告訴你,好奇死你。”
阿則笑:“姐,你真厲害。”
“那可不。”
河水緩緩地順著河道在兩人麵前留過,殘陽已經差不多完全落入了山背後,隻剩一點餘暉照亮天際,像是一點點模糊的路燈光,把村子映襯得十分黯淡蕭條。
原本,在春光的濾鏡下,黑牛莊還算得上是一個詩情畫意的地方,可這個時刻的黃昏之景,徹底暴露了它一切的短處:窮困,落後,貧瘠,像是有無數張乾涸的嘴與手徒然向天空伸著,卻什麼都得不到。一想到要在這樣的地方埋沒人生中最好的時光,那感覺比什麼都來得毛骨悚然。
程冬至忽然想到了周杏兒,連斷尾村那樣的地方她都忍受不了,拚了命地想要掙紮出來,何況這個黑牛莊呢?
“你真的打算在這個地方一直留著?”程冬至問阿則。
阿則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輕聲道:“我隻能在這種地方,才能保護家人。”
程冬至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沒意義的問題。
是啊,阿則又不是傻瓜,如果不是因為特殊的原因,誰會願意千裡迢迢來這種地方吃苦呢?
程冬至長長地歎了口氣。
阿則問:“淮海他還好?”
“他去了上江,說是要去搞啥活動,我勸不動他。”
“嗯,淮海這個人,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改變的。”
程冬至心想:你不也一樣嗎?難怪能玩到一塊兒去。
阿則似乎想到了什麼,歉意地說:“我們倆……都讓你操心了。”
“我也操不了什麼心,唯一能做的就是來找你,照顧一下你的生活,淮海哥那邊我什麼都做不了。”
葉淮海的情況和阿則不一樣。
阿則已經從雲端跌落人間,暫時和程冬至位於一個平麵上。他所麵對的困境,是程冬至勉強能靠自己的能力所解決的,葉淮海那邊程冬至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隻會給他拖後腿。
在那樣巨大的漩渦麵前,即便有著係統這個金手指,程冬至也不過是一個渺小的螻蟻,什麼都做不了。
她不希望葉淮海去,可葉淮海那天很明顯就是來通知她的,而不是來和她商量的,這一點倒是和阿則如出一轍。哦不對,至少他比阿則強,對程冬至很坦誠,沒有刻意隱瞞什麼。
阿則退到黑牛莊,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葉淮海也不是傻子,他以進為退,同樣是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有些話他不說,出於朋友間的默契程冬至也懂。
現在的運動一天比一天轟轟烈烈,多少人昨兒還是院子裡的光榮子弟,一夜間就成了被打壓的走資派。時局如此詭譎多變,眼下的情況就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多少風口浪尖的人也是出於自保的無奈啊!
阿則安慰程冬至:“姐,放心。淮海家裡人多,辦法也比較多,頂多就是那邊失敗了回省城,境地不會再差到哪兒去。”
程冬至點點頭:“這個我知道,所以我不好去管他,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你。這邊兒生活很苦,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習慣就好了。”阿則淺笑,露出兩個好看的淺淺的酒窩,看著讓人心裡一軟。
“以後我會想著法子給你送吃喝和衣服,你答應我,不管再怎麼難,也絕對不準去吃耗子餌。”程冬至對那天的事情和後來的噩夢還是心有餘悸。
“嗯?……好。”阿則有點不理解,但還是乖巧溫順地答應了。
程冬至瞅著阿則:“說真的,以前你答應我啥事我都放心,現在我對你不信任,老覺著你會騙我。”
阿則說:“姐,以後我不會再騙你了。騙誰都不會騙你。”
“那淮海呢?”
“他心大,不要緊。”
“看不出來,你挺壞啊!”
阿則微微笑了下:“不早了,這裡晚上寒氣重,我們回去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