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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冬至有些吃驚:“那杜寡婦瘋了嗎, 為啥要做這種事, 她能得啥好?”

杜寡婦的男人生前是車間的一個小乾部,在一次火災中為了搶救集體財產而犧牲, 為了表彰他這種英雄行為,廠委經過討論後讓杜寡婦進紡織廠做一些清潔打掃的活兒, 任務不重,工資福利卻還是按照她男人生前的標準來, 時不時還有其他特殊不定期補貼, 按理說養活她自己和兩個孩子應該沒什麼負擔了。

換做一般人,大都會心懷感激努力做好這份工作,可杜寡婦覺得廠委是在欺負她們孤兒寡母,嘴上不說什麼, 心中一直極為憤憤不平——她男人可是為了廠子才死的, 那咋地也該算個烈士?她也不知道是打哪兒聽說的,人家烈士家屬啥事都不用做,國家給包房子住, 每個月還能領大把的錢和糧食,憑啥到了她這裡就得乾活兒才能拿錢?拿的還少, 和她男人活著的時候差不多, 難道人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

況且,在杜寡婦的觀念裡,乾活兒掙錢那是男人的事兒,啥新社會不新社會的,她們村兒裡就從來不講這種歪理。女人就該在家裡洗衣做飯帶孩子, 廠裡要是真的可憐她們母子,就該給她配個能乾活兒又能賺錢的好男人,不然都是假好心!

杜寡婦很少把這些內心想法對外人講,再加上她的外表很具有欺騙性,看著楚楚可憐的,所以紡織廠裡沒幾個人知道她是這種人。大家都看在她死了男人一個人拉扯倆孩子的份上對她都很友善,平常有啥忙順手就幫了,她開口求情請假啥的基本沒有不批準的。

王衛國也是如此,杜寡婦求他的時候,他根本沒想到其中會有什麼陷阱,二話不說就進去幫忙了。還沒找著裝煤球的木鏟子呢,杜寡婦已經把自己的衣服脫了大半,頭發也扒亂了,扯著他開始嚎得驚天動地……

“妹兒,你不知道,這個臭X子有多不要臉!!她說爸把她的清白毀了,要是不和媽離婚娶她的話那就是不給她活路,立馬帶著倆孩子去上吊。媽當時勸她有話好好說大家慢慢商量,她還罵媽是不下蛋占坑的母雞,又老又醜,不如她年輕漂亮能生兒子!這他媽是人說的話嗎?!”

事情發生後,王春枝聽到消息後立馬趕了過來,對當時的情景印象十分深刻。要不是劉金玲攔著她,她早就上去把杜寡婦撕成條條兒了。

劉金玲哭得更凶了。雖然在外麵她是風風火火的能耐人兒,可畢竟是生活在這種大環境裡,要說完全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所以生不出兒子一直是她心裡的遺憾,年紀越大這種失落就越明顯。尤其是被那種自己平常瞧不起的女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戳到心窩子裡,再要強的人都扛不住哇。

那個杜寡婦,文化水平不如她,能力不如她,就仗著比她小一圈兒歲數,又一口氣生了倆男孩兒,就把她往泥地裡跌!叫人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這還真是夠不要臉的。”程冬至對王春枝的看法十分讚同,心底對杜寡婦的印象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嫌惡不已。住紡織廠這麼久了,程冬至也遇到過這個女人好幾次,平常給人感覺就是看著不太愛說話,有點兒眼珠子亂轉,沒想到居然是個這麼惡心的人!

王春枝也不願意讓妹兒去麻煩葉淮海,可就像劉金玲說的,這個事處理不好的話後果可就嚴重了,王衛國一完蛋,她們誰都逃不脫乾係,跑哪兒都一輩子翻不了身。

紡織廠這邊由於“活動積極性不高”,已經被省城幾個風頭正勁的戰鬥團給點名批評過了,廠委那邊的壓力也很大,琢磨著要不要找個典型做做樣子,走走過場,偏生這個點兒王衛國就撞上去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要是有人趁亂使壞,當場加幾塊磚啥的,王衛國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程冬至又不傻,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可她沒辦法給葉淮海打電話。

他現在人在上江,都自顧不暇了,咋管得了省城這邊的事?想伸手也沒那麼長的胳膊啊。

“葉淮海那邊不行,他人不在省城,去外地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大姐,媽,你們先彆急,這事我會想辦法的。”

聽見不能找葉淮海,劉金玲更加失望了:“你一個小姑娘,能想啥辦法?算了,這都是命,還是指望你姐夫家那邊跑跑問問。”

程冬至沒接她的話,問王春枝:“爸現在押哪兒了,這事兒廠裡打算咋解決?”

“押廠裡的空辦公室裡了,有人看著,管吃管喝,就是不準咱們過去看一眼,也不知道廠裡頭是咋打算的。”

“有說啥時候出結果嗎?”

“沒說,不過我讓你姐夫找熟人打聽了一下,說是最早也要等月底另外倆副廠長回來。”

程冬至心裡默默算了算,還有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她把包和衣裳整了整,轉身就打算出門了。

“你去哪兒?”王春枝慌忙拉住她。

“我去找人想辦法,姐你在家裡好好陪著媽,我去去就回。”

“啊?你去找誰……”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程冬至就跑出去了。

葉淮海那邊的路子走不通了,隻能把腦筋動在杜寡婦身上,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不知為何,程冬至老覺著這事兒沒有表麵上看的那麼簡單,其中說不定有什麼隱情。

王衛國雖然是個副廠長,可除了工資以外啥長處都沒,還是個跛子,可以說有點兒不上不下的。杜寡婦有心找人碰瓷,咋說也該找個合適的,怎麼偏偏挑中這麼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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