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至見阿則的態度很堅決,就答應了。
彭叔聽說程冬至受傷了,也抽出時間過來看看她。
程冬至很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擔心和顧慮:“叔,你說我這一躺躺一個月,會不會不太好啊?”
“這有啥子不好的?”
“咋說我也不是莊上的人,來個幾天也就算了,一住住一個多月總覺得有點……”
彭叔笑得露出一口牙:“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咋這麼多!你又不吃隊裡公攤的糧食,啥都是自己弄,還擔心個啥子?像你這麼說,咱們莊子上的人都不能走親戚了?誰家裡沒住過幾個親戚的,個個都要像你算得這麼清,那還像個啥子樣子!”
聽到彭叔這口氣,程冬至放了心,她要的就是彭叔這話。
雖然知青點是這些知青們自己搭建起來的地方,可實際上還是由當地大隊與公社管轄的。像知青這種身份屬於比較邊緣曖昧的,名義上戶口下了鄉,可很多地方當地並沒有把他們當做長久的本地人看待,有些地方甚至家裡來人都不太準,各種登記調查啥的。不管怎麼說,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阿則的形象在莊子上受到影響。
儘管得到了彭叔的許可,可程冬至還是寫了一封信,托阿則交給了縣裡的蔡鵬程他們。
阿則找到那三輛大卡車後,並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把信交給他們轉身就走了。
蔡鵬程和宋二馬他們盯著他的背影,半天才咂嘴回過神來。
“這人是誰啊?怎麼看人的樣子有點讓人心裡頭涼颼颼的。”宋二馬問。
“這眼神我咋好像在哪見過……”蔡鵬程忽然想了起來,猛地一拍巴掌。
對了,是葉淮海那小子!
但是這倆人長得也不像啊,一個黑一個白的,怎麼看人都是一個德行,像一個爹媽生出來的?
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明明沒有什麼輕視的成分,可就莫名讓人覺得在他們麵前矮了一截,氣都不敢大出一下。
大家感慨了一會兒後,宋二馬拆開了信,嚇了一跳:“是大姐寫來的!”
“啥?都說了啥?”大家慌忙問。
宋二馬看了好幾遍信,拿火柴把信燒了:“大姐讓咱們買也好換也好,儘快地在附近縣城或者村子裡供銷社那邊湊一車農具化肥種子啥的回來,價錢彆太在乎,隻要不離譜到天上去的都一口拿下來,買好了後叫我單獨去那個啥黑牛莊上找她。”
“啥?要這些玩意兒做啥,菩薩不會是想不開要去種地了?那咱們咋辦啊,不會也跟著種地??”猴子大驚小怪。
蔡鵬程拍了他一巴掌:“胡咧咧啥呢!總之菩薩說啥咱們做啥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於是大家隻好開車上路,去搜尋程冬至說的這些東西了。
過程算不上很順利,周邊的很多縣城供銷社合作社跑遍了都沒有,最後還是差點跑出林西省了,才遇到一個有貨的地方。蔡鵬程發揮了他的勸說專長,好說歹說的,又是塞煙,又拿出俏貨換,才總算弄了這麼一車子回來。此時距離程冬至叫阿則送信給他們已經差不多快大半月了,她的腳也差不多好了一半,至少能自己拄著大木棍子起來走動了。
宋二馬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他平常不怎麼接觸這些,沒想到農具啥的居然這麼難買:“奇了怪了,不就是些種地的家夥嗎,又不是糧食,咋這麼金貴?”
蔡鵬程說:“現在鋼鐵這玩意兒多吃緊,你懂個啥!上次去上江的時候,那些工人咋抱怨的你忘了?”
宋二馬長長地哦了一聲,這才頓悟了過來。
彭叔接到信兒的時候,一開始還有些不相信,以為程冬至知道他欠這些東西欠的慌,在和他開玩笑。
直到親眼看到了滿滿一卡車的農具化肥啥的後,他才如夢初醒,欣喜若狂,嘴角幾乎咧到了耳後根!
為了不引人懷疑,另外兩輛卡車躲到更遠的地方去了,這倆卡車上隻有蔡鵬程和宋二馬兩人。他們婉拒了彭叔遞給他們的大前門煙,幫忙把東西搬上莊子裡來的幾輛板車後就借故走了。
回到莊子後,彭叔掐了自己幾下,看了看板車上的東西沒少,這才放了心。他一陣風似的跑到了知青點,程冬至正拄著木棍笑眯眯地看他呢。
“咋樣,彭叔,這些東西還合適嗎?”
“你不是一直在莊子上養傷嗎,怎麼……怎麼一下子弄來這麼一大車?”彭叔笑得迷瞪瞪的。
“我叫我弟去縣裡給家裡打了個電話,那個帶頭的是我娘家表哥,他正好是跑運輸的,他接到我家裡的信兒了後就順路幫忙給帶過來了。”程冬至撒謊不眨眼。
原來如此哇!
彭叔感激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很想請程冬至吃一頓酒宴以表感激,可是他的工資也不高,隊裡分糧有限,實在是操辦不了這麼個奢侈的玩意兒,隻能叫自己老婆用紅糖水泡了碗炒米,又拿出些核桃給程冬至送去,各種好聽話不要錢似的往她身上丟。
“我就沒見過你們這麼好樣兒的姐弟!大的小的都聽話懂事,你弟能分到咱莊子來,是莊子的福氣!彆的村子那都分的是些啥子人,前頭還有一堆人鬨事呢,他們要是知道我這邊都是你們這樣的好孩子,肯定氣得眼睛都紅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