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同情王衛國的遭遇, 程冬至想到了另一件更為重要的事兒:“奶那麼鬨,爸的工作會不會受啥影響?”
“影響不大, 他是個啥人這麼多年大家早就都清楚, 我哭著把家裡這些年的情況一說,個個都是站在你爸這邊說你奶過分的。你奶也沒在你爸這占著啥便宜, 本來嘛就啥都沒有, 她還能掏出個花兒來?我給你大嫂提了提繩兒,你大嫂是個聰明人,立即把你奶給哄回去了, 還給我賠不是呢。我也沒怪她,這事兒本來就是她防不住的,這些年你奶沒來省城算是她做得不錯了。”劉金玲得意地說。
程冬至噗嗤笑了, 她差點忘記自己的便宜老媽是個啥樣的人了。上次杜寡婦那事是出得太突然又涉及到大原則沒辦法,王老太這種級彆她早就對付慣了!
“大嫂最近在廠子裡還好不?”
“好!怎麼不好?她心眼兒多著呢, 做事也還算麻利,去年就從臨時工轉成實習工了,再過個幾年就能轉正了。唉, 以前她是圖著我和你爸的能耐才嫁進王家來的,現在我反而還不如她了, 人家至少有個工作, 我有個啥?所以我當初才不讓你姐當保姆,看著風光,朝不保夕的!咋說都不是鐵飯碗。”得意過後,劉金玲有些惆悵。
程冬至看了一會兒劉金玲, 發現她竟然也有了幾根白發,原本黑裡俏的皮膚變得有些浮腫而蒼白了,大概是不經常出門悶在家裡的緣故。她老了些。
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劉金玲時的模樣,還有她給自己和大姐帶的那些貴重的東西,程冬至心裡微微一動。
考慮到種種方麵,她決定幫劉金玲一把。
一是為了給王衛國找個幫手,王衛國現在思想已經端正很多了,還算是有做父親的樣子,況且他倒黴的話姐妹倆都得遭殃;二是試探試探劉家那邊,順便扭一扭劉金玲的歪念頭。劉金玲不是個十足的壞人,可劉家就像一個膈應人又摸不著的玩意兒,平時藏著沒啥存在感不惹人注意,不知道啥時候就出來惡心她一把了,早點兒惹出事來也好早解決。隻要劉金玲的“風光”是建立在她提供物資的基礎上,那她就多得是辦法收拾劉家人。
“媽,那你也去找個工作唄!”程冬至說。
“你當工作這麼好找的呀。雖然我有文化,可我沒文憑,再加上年紀也大了,又是個女的,能找得到啥工作,除非去掃茅廁!”
“這有啥難的?你和爸說說,叫他把你弄廠子的采購部門去,我給你想想辦法弄些糙糧回來,我就不信他們不要你,現在糧食多金貴,糙糧也不好弄嘛。再說了媽你的腦袋也不笨,門兒都給你開了,咋爬上去還用得著我教你嗎?”
劉金玲吃了一驚,像看什麼陌生人似的看著程冬至,隨即釋然了。
也是,冬枝兒已經長大了,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院子裡弱弱怯怯的小孩子了。據王衛國說這丫頭野得不像話,比她當年還反骨!
“你能弄多少糙糧回來?我這心裡頭也怪矛盾的,少了怕人家不要我,多了怕便宜了他們!”劉金玲心底開始了飛快的計算。
“便宜他們個啥?又不是不收錢票白讓人拿。紅薯這玩意兒好種也好弄,廠子裡現在好像精簡得隻剩幾百來號人了?給你拖個幾千斤就夠格了,一畝自留地一季的事兒。就是現在可能弄不到,要等一段時候。”
程冬至之前就聽高愛國說過,現在很多廠子食堂每天的糧食指標已經降到了一人一天四五兩左右,以紡織廠的員工數來說,幾千斤的紅薯差不多是大家一兩個月的口糧了,誰都不能坐視不理。
她並不打算給劉金玲黃金薯作為敲門磚,而是準備給另外一種更低調也更實惠的紅薯品種。黃金薯和它的顏色一樣招眼,也容易給望天角那邊留下把柄。
劉金玲喜得不行,心痛之餘更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乾勁兒!她本來就不是甘心窩在家裡燒飯洗衣服的人,現在有了這個機會,還有了丈夫和女兒的幫手照應,還怕施展不出手腳?
“不要緊,正好這段時間我先去探探口風,把裡頭的門道摸清了再打算,可不能閉著眼就白送糧到人家嘴裡去了。”劉金玲搓了搓手,眼神熱切中帶著點兒愧疚和複雜:“冬枝兒,你說得對,媽……還是得指望你啊。”
程冬至笑笑沒說話,現在用得著她的時候這麼說不算啥,等到時候了再看她還記不記得這句話!
在家過了幾天神仙般的日子後,程冬至要回望天角去了。王衛國和劉金玲都舍不得她走,要她再住幾天,她拒絕了。
“角上事情多,我還得回去搶著把這波紅薯給種上,再晚點兒就過了時候了。”
關係到這個要緊事兒,劉金玲再不舍也隻好抹著眼淚送她上車了,夫妻倆目送著程冬至離開,直到卡車見不著影兒了才回去。
程冬至回到望天角後,很快地就做出了兩個決定:再收拾出十畝公地,五畝種黃金薯,五畝種多薯王!
多薯王顧名思義,就是畝產較為高的一個紅薯品種,比黃金薯還高。雖然口感啥的不如黃金薯,可也比一般的紅薯強很多,要更甜更營養一些。最要緊的是多薯王的果實從外表看和普通紅薯沒啥區彆,這個能省不少事兒。
除了公地,程冬至還讓每個人準備著自個兒開一畝自留地,想種菜種糧啥的都行,不想種自留地也行。種子和苗兒啥的她都有,沒有的她就出去弄。到時候種的東西收獲了,隻用交一半到公中,其他都歸本人自行處理。
果然自留地更能激勵人的積極性,大家的思維一下子就活躍起來了,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該種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