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正忙著燒魚頭,是她家的女兒紅紅開的門。紅紅今年才四五歲,卻非常地懂事乖巧,一見到程冬至來就喊秦姐:“媽,王姐姐來了!”
秦姐給鍋裡注了水,蓋上鍋蓋,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著迎了出來:“你來得剛好,我們家今天吃燒魚頭,一塊兒吃?”
“下次!今兒我做了一鍋魚頭湯,一個人吃不完,就拿來給你嘗嘗我的手藝。”
“哎呀,你怎麼拿這麼多過來?端一小碗嘗嘗味道就好……怎麼這麼滿?”
“有兩個魚頭呢,放著也是壞了,就乾脆一鍋燉了。”
“你呀,不會過日子!年輕姑娘都這樣,等你以後結婚了就知道了。現在天兒又不熱,魚頭怎麼會放不住呢?”
程冬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嫌魚頭有點腥氣,放在家裡久了多少有點招蟲子。”
“給醃上不就好了嗎?稍微抹點鹽,再加點辣椒存在瓷罐子裡蓋上蓋,放在陰涼的地方,想要吃的時候再拿出來燒就是了,味道不要太好哦。”
“是,還是秦姐你會過日子,下次我一定這麼做。”
程冬至送了魚頭湯就回去了。晚點兒的時候秦姐過來還瓷盆,瓷盆裡麵裝了幾個玉米麵餅子與一碗雪菜燒魚頭。秦姐很歉疚地說:“你也太實在了,居然把整個魚頭都給我們送過來了!今天家裡幾隻饞貓吃得那叫一個高興,都說你這湯燉得鮮,下次教教我怎麼做。”
“好呀。”程冬至笑眯眯地答應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程冬至非常自然地把張順子過來買魚頭的事情給秦姐說了。
秦姐十分生氣:“平常悶聲悶氣的,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人!我以前還和人說他老實呢,看來是肚子裡壞!”
程冬至笑:“在秦姐你麵前他肯定老實了,這不看我是新來的,就想試試唄。”
試什麼?當然是試她好不好說話。要是好說話,得,以後有啥便宜就都找她這來了。
秦姐十分讚同她回絕的方法:“你做得對,就是該硬氣一點,不然叫這種人騎到頭上去了!彆怕,咱們辦公室的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他下次要是再來找你麻煩,我找他談談去!什麼玩意兒,他也不看看自己放個屁有多大的聲響!”
“那就先謝謝秦姐啦!”
“謝什麼,你來的頭一天我就看你順眼,小姑娘一個人千裡迢迢來這邊不容易呀,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能幫的一定幫你。”
“嗯!”
沒吃著程冬至的魚頭,張順子的老婆祝二妹心裡記了仇。
她原先對程冬至是不冷不熱淡淡的態度,而今徹底和大壯媽站在了一個陣營,成天在背後嚼程冬至。倆人原先關係就不錯,現在儼然成了密友,女人之間的感情往往是通過罵其他女人而突飛猛進的。
大壯媽本就心裡憋著一股火,如今得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全力附和,頓時底氣倍增,開始光明正大地給程冬至飛白眼了,有時候還要刻意用鼻子重重地哼一聲,再往地上啐一口。
可惜程冬至就像害了眼病,每次都是視若無睹擦肩而過,和旁邊的人有說有笑,即便一個人的時候也目不斜視,神情那叫一個淡定自若,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大壯媽氣得跳腳,很想使一些樓道小市民經常使的那些壞,可完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程冬至的房門外從來不堆煤球灰,也沒什麼其他東西,收拾得利利落落的。她那個門也很結實,外頭包了一層鐵皮子,想動個什麼手也不容易。更要緊的是,這個小妖精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住對過的幾戶經常開著門的人家時常有意無意地幫忙看著,有時候大壯媽才一走過去裡頭的人就招呼了,生怕彆人不知道她來過一樣。
其實程冬至的手段很簡單,那就是散東西。
她有錢有票,不太在乎每個月發的那票證,便轉手送給了附近幾戶人品性格暫時挑不出大毛病的人家,遠親不如近鄰嘛。花點東西換來清淨和方便,不算虧。
都是些白糖票布票工業票啥的,給的數目也拿捏過,不太多也不太少,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她一個人用不了這麼些,家裡那邊的人用不了這邊的本地票。這樣隻會讓人覺得她大方和善,不會讓對方覺得她是那種隨便可以占便宜的肥羊。這些人家和張順子大壯媽他們不一樣,不白拿她的票,都知道回差不多的禮。有的回兩個水煮紅薯,或者幾個菜餅子,大家有來有往的,但多少還是欠著她一點人情,畢竟那些票證太難弄了,誰家都缺。
然後她再時不時給他們的孩子塞點花生糖果啥的,那就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姑娘了。小朋友們見到她就喊冬枝姐,拉著她的手嘰嘰喳喳的,大人們見了麵也是親切自然地打招呼,時不時互相幫把手什麼的,處得非常好。
因此,大壯媽和祝二妹也頂多隻能私下多罵幾句發泄,想要再做點什麼卻是不能夠的。
程冬至好歹也是從小在極品堆裡長大的,像大壯媽他們這樣的真不夠她看,連個熱身都算不上,欺負狠了還有點不好意思。
正因為如此,程冬至總有種提前進入老年退休乾部生活的錯覺,每天波瀾不驚,沒什麼挑戰和好奇,就差拎著個鳥籠去曬太陽了。
日子過得□□穩太清淨了。她知道該惜福,可總覺得有點兒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