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瞞著外人也就算了,連我也瞞?”
“爹,我這麼多年沒有弟弟妹妹原來不真的是你不行,我不該質疑你的。”
“爹,你現在沒辦法讓我坐牢了,你氣不氣?”
“爹,我以後是喊你爹,還是喊你娘?”
身後睚眥帶著一萬個問題追著問,夏洛荻感到一陣疲憊,沒走兩步,就站定了回過頭來。
“睚眥。”夏洛荻放緩了語氣,倒教睚眥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爹在辦案,身不由己,你快回去吧,照顧好你娘。”
睚眥反反複複地打量了一下夏洛荻的麵容,比兩個月前白了些,眼下因伏案常年掛著的青黑褪去了不少,長了些肉,豐潤許多,還上了點淡妝,乍一看完全就是另一個人。
但她一開嗓,那帶著少許靡啞的聲音還是夏洛荻本人。
“所以你還要回宮裡?就為了辦案?”睚眥問道。
夏洛荻道:“皇命在身,爹是奉旨查案——”
“奉旨查案,要這麼偷偷摸摸?”睚眥冷笑了一聲,“給他拚了這許多年命,到最後半分情麵也不留,還納進宮裡,就因為你是個女人?這皇帝夠白眼狼的。”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和陛下大吵一架,讓民間看笑話,然後牽連你娘一並處斬?”夏洛荻一句話說得他語噎,又道,“大魏刑典是我改的,無論何時何地,就必須以身作則。沒牽累到你的功名,已是陛下法外容情 。”
“……沒意思,我又不在乎功名。”
睚眥知道她是個說不通的頑固,忽見夏洛荻視線一凝看向她身後,順著她視線所及之處,見到有個穿著綠衣的孕婦從一處樓閣裡扶著肚子走出,問道:
“你要做什麼?”
“那是齊王的側妃柳氏,有人在她香囊裡加了山楂,想要日積月累地傷她胎兒,我剛剛便是去提醒了她一句。”說到這,夏洛荻忽然止住了話頭。
睚眥問道:“怎麼?”
“不對,她沒有懷孕。”夏洛荻的目光死死鎖定柳氏的身影,“她進屋不過一小會兒,臉色就恢複過來,這絕不可能,除非她用了冰。”
柳氏這個月份的孕婦是不能用冰的,看她之前對孩子的上心程度,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整個齊王府上下隻有她一個人懷孕,以今天的山楂香丸這樣明顯的手段來看,後院裡其他側妃對她下的手恐怕不止一次。
“誒……”睚眥長長地拖出了一聲,“我去幫你試她一下。”
他還沒邁出步子,就被夏洛荻一把掐住手肘痛處。
“不準去。”夏洛荻幽幽的聲音響起,“今天你闖的禍已經夠多了,你爹在大理寺和刑部還是有關係的,我不在照樣能再關你兩個月。”
夏洛荻不會武功,但她掐人是真的疼。
睚眥“嘶”了一聲:“不去就不去,你慢慢玩,我去掰聞人清鐘那吊人的手指頭。”
“嗯?!”夏洛荻揚眉一怒,提起他的耳朵,“兩個月還不夠你改一改你這狂性?非要我大義滅親不可?”
“那你可來不及了。”睚眥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後,“看看你周圍吧。”
四周樓閣不知何時湧出不少王府衛兵,領頭的是一個黃臉老者,冷冷看向夏洛荻這邊。
“兀那女尼,竟敢挑唆齊王殿下的側妃!可是反賊奸細,有何目的?!”
發現了,這麼快?
夏洛荻看見了黃臉老者身後,樓閣後麵綠色的衣角。
柳氏?她為什麼要向王府的人告發我?
夏洛荻沉吟一聲,倒也沒怎麼慌亂,道:“有聞人那家夥在,十有八、九已經從你身上猜到是我了,現在他們想先斬後奏,故意裝作認不出是我想故意按個罪名。”
睚眥道:“不錯,那狗東西現在欠我兩根手指頭了。”
“睚眥,你敢動手,我有的是辦法再關你幾個月。”
睚眥氣笑了:“爹,人不能不識好歹到這個份上,我可是在撈你。”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大人的事你少管。”
“那我真不管你了?”
“回家去。”
夏洛荻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睚眥咬了一下下唇,輕哼一聲,輕輕巧巧躍上牆頭。
“這可是你說的。”
他說完,就當真離開了。
王府衛兵們根本就沒那個本事追上睚眥,柳長史還記得王爺的命令,厲聲道——
“先不管那賊兒了,把此女拿下!送交王爺處置!”
就在王府的衛兵堪堪要動手時,遠處一列玄甲軍士迅速前來。
那受命來抓她的柳長史聞聲迎了上去,看見齊王鐵青著臉,忙道:“王爺,人已經找到,屬下正準備將她繩之以法——”
“還不閉嘴!”齊王惡狠狠地訓斥了柳長史一句,帶著一絲不甘,恭恭敬敬地讓到一側。
“繩之以法?哪門子的法?”
一身玄色便裝,難掩氣度嶷然。任誰也沒想到,一個親王府的喪儀,皇帝竟然親自駕臨。
大魏最懂法的人就在這兒,齊王府沒那個資格扣押她。
“臣……”齊王橫了柳長史一眼,低頭道,“是臣禦下不嚴,誤冒犯了帝妃。”
“皇叔知道就好。”
封琰冷眼掃了一圈,衛兵們林立的刀鋒裡,他向夏洛荻伸出手。
“來。”
夏洛荻沉默地點了點頭,向他走過去。
……
一牆之隔,睚眥並沒有離開,聽著牆裡的聲音,重重地咬了最後一口蘋果。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