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常氏在魏燕之間搖擺不定,總是試圖在兩國之間謀取最大的好處,讓大魏不耐的同時,北燕想來也躁動許久。而你深知常氏小侯爺對你用情至深,特地將同魏主初見的地方設在霞州,就是為了激得那小侯爺失去理智,去奪取常氏的兵權……今晚的襲擊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早早想好了三種結果。”
“其上簽是……今夜過後,霞州那位小侯爺若能依仗地利成事,帶著魏主的人頭去北燕,朱明便除掉了一個最大的敵手,再取了霞州之後,便可毫無顧忌地揮師南下,群龍無首的大魏不大可能擋得住。”
“其中簽,便是常氏事不成,今夜的事發生之後,和大魏必不能善了,說不得便攜家帶口像北燕獻土投靠了,這樣也是”
“最次下簽,常氏小侯爺是個鐵廢物,根本不堪一擊,你今晚夜奔行館的舉動也能讓你和他們撇清乾係,再看情況來個死節的戲碼……封琰如果不瞎,他還是會被你所動的。”
布局被扒了個乾淨,朱瑤兮雖然沒有生氣失態,但眼裡也出現了兩分認真之色。
“還有嗎?”
夏洛荻倏然收聲,眼前這位西陵公主容顏妖冶如
“你不問便罷,問了,那就是有。”夏洛荻道,“不過,我現在沒有興趣猜了。”
夏洛荻似要收劍,但朱瑤兮卻抬手捏住了劍鋒。
“足夠了,我確定我們是一類人。”
她言畢,行館牆外的常家甲士們突然傳來一陣陣慘叫伴隨著驚慌逃竄的聲音。
“魏軍來了!撤、快撤!”
一直同朱瑤兮周旋的夏洛荻心中此刻才真正鬆了口氣,魏軍殺回來了,那就表示常氏本族的叛亂者已經被他們踏了個遍。
“看來我運道不好,抽中下簽了。”朱瑤兮轉眸望著她,道,“不過,頂級的棋手,總要錙銖必較。便是塊豬肉,也要去搶。”
隻見朱瑤兮屈指一彈,夏洛荻架在她肩上的劍鋒一聲脆響,劍尖竟直接斷開了。
“其實我和你不謀而合,我也很簡單粗暴。”
朱瑤兮說著,雙指一屈,直接在夏洛荻肩窩裡一搗。
她出手奇快,不知是什麼手法,夏洛荻當即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在地上,四肢關節一陣酸麻脫力。
朱瑤兮取了燭火,點燃了屋內的紗帳、書櫥,然後轉過來看著她笑。
“你數數看,到底拆了我幾座廟了,現在還要毀我這一樁婚,我該不該燒死你?”
而朱瑤兮卻在這逐漸蔓燒開的火場裡搬了把椅子,背對著門坐下來,抱著椅背笑眯眯地看著她,嘴裡卻說著可怕的話:
“見沒見過被燒死的美人?皮肉潰爛、烏發成灰,隻剩下一具焦黑的骨骸,最後死在世間,活在詩文裡,真好,你若是變成這樣的詩文,我就把你編成小曲兒,讓天下人都聽得到。”
若是尋常人,此時隻怕已經開始求饒了,而夏洛荻躺在冰冷的青石磚上,濃煙逐漸壓了下來,她咳嗽了幾下,酸麻的手腕抬起來,捏著一枚白色的棋子給她看。
“……你還沒贏我,怎舍得我死。”
“哈。”朱瑤兮似乎想起什麼,算著時間,將夏洛荻從地上拎起來,踢倒了旁邊的櫃子,把她塞了進去,“確實,我們第一把還沒開始賭呢。”
火焰在她動作時躥升至房梁上,點燃了上方“桃李爭春”的匾額,燒斷了固定匾額的繩子,燃著火的沉重木匾啪一聲掉下來,擋住了大門。
常人看來,朱瑤兮是瘋了。
櫃子裡隻留一條縫,讓夏洛荻看著外麵。
朱瑤兮俯下身,用戴著紅線的右手朝她招了招:“還記得剛才我們賭什麼嗎?”
說話間,外麵嘹亮的戰馬嘶鳴聲已到了行館外,封琰手上鮮血未乾,下了馬便踹開門,一頭紮進火場。
“荻!”
濃煙繚繞間,封琰隻看到地上臥伏著一個雪青色衣裙的女子,拉起來便往外走。
——你看,我贏了。
濃雲逐漸充斥肺腑,夏洛荻眼中封琰的背影越來越遠,正要緩緩閉眼時,便見封琰突然在門口停住了。
彆走。
僅僅愣了那麼了一息,封琰一把提起朱瑤兮的手。
“她在哪兒?!”
他眼裡滿是灼烈的殺意,朱瑤兮怔了一下,就在她的視線下意識地往屋裡轉了一下時,封琰便已將她甩了出去,調頭再度回了火場。
朱瑤兮握著剛剛被扯得脫臼的右手腕,盯著封琰的背影。
這好似是第一次有人將她無視得這樣徹底。
此時,另一個人影也越過朱瑤兮身側進了屋內。
“借過。”
封琰越是找,心裡越是慌急,直到聽見身後翻倒在地上的櫃子一響,夏洛荻從櫃子裡緩緩地掙紮出來。
他剛要過去救人,便有一根著火的木梁被燒斷了下來,直直地朝夏洛荻砸過去。
“躲!”封琰下意識地擋在前麵,徒手一格,木梁火星四濺。滾落到一邊去,再回身時,便看到不知何時也進來的聞人清鐘正把夏洛荻拖到了門外。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陛下。”聞人清鐘還很有閒心地朝他說道,“要不先出來涼快涼快?”
就這麼近,他沒能第一時間看到。
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一下,封琰對聞人清鐘道:“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