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同認可的人爭,其餘者,論外罷了。”朱瑤兮渾不在意,眼底漫上一絲輕蔑,“再者,對男人而言,靠你活命的女人,和要你命的女人,你會記得哪個?”
……當然是追在身後隨時隨地準備參你一本,要你去喂她的虎頭鍘的女人。
聞人清鐘笑而不語,而另一邊,就在李太師為這場混亂勃然大怒,正要叫禁軍時,那力士手上的燈柱掄至身後,卻突然像是撞上了鐵壁似的一滯,怎麼也掄不動了。
力士回頭一看,手裡的燈柱並沒有卡住,而是被人抓住了另一端。
封琰根本就沒有看那力士,舉重若輕地一推,那力士直接連人帶燈柱暴退數步,險些摔下了台子,然後好似無事發生似的看向另一側,一口便叫出了那位韃靼可汗的名字。
“阿赤台,你想在此獻頭,朕卻不想讓朱明沒了後顧之憂。”
他大可讓這位韃靼可汗客死他鄉,但如此一來,失去首領的韃靼就任朱明掠奪,反而會壯大北燕的實力。
言下之意,大國博弈,他還不配在此挑釁。
阿赤台心神震怖,和剛才那文官口舌刀劍不同,真正沙場上拚殺出來的,大可說殺就殺。
“魏主,論理,我們在座有十數國不服,西陵公主她……”
“講道理,你該先對中原天子行禮再說話。”封琰抹去手上沾著的浮灰,不待阿赤台說話,環顧四周,道,“剛才有人要比試?賭注是什麼?”
左右大臣們個個難以啟齒的樣子,艱難道:“是西陵公主說……”
“……”
隨著封琰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朱瑤兮向他露出一個迷人的笑。
為君者,不為色所誘,不為利益所惑……難道能還不為羞辱所動?
“你總要為我動一次手。”
這就開始了,是吧?
大約是瞧見了封琰臉上的不悅,且剛才那一手給了他們莫大信心,大魏群臣圍過來,目光灼灼,七嘴八舌地道:“陛下,事關國體,咱們若不爭,豈不是落人恥笑?”
“爭,怎麼不爭。”封琰冷笑了一聲,拍了拍手,“年節助興而已,睚眥,出來練練手。”
眾人回頭望去,隻見一個容貌秀致的少年人一臉不爽地走過來,瞥了一眼爬回台上的韃靼力士。
“下陰招也可以嗎?”
“隨便,算我的。”
這一大一小,體型差距過大,眾人都以為這少年怕不是來送死的,紛紛議論不已。
“魏主自持身份不願下場,但總要派個高手來,派個小孩算什麼?”
剛才那韃靼力士被推到台下去,失了麵子,一見對手是個少年人,摩拳擦掌地要將麵子撈回來。
“來,小子,讓爺爺看看,你有多少斤兩!”
睚眥抱著胳膊站在台上,打量了一下那韃靼力士,對方九尺高,和他在刑部大牢裡認的大哥梁斬差不多,雙臂粗如水桶,肌肉虯結,好似有生擒野馬之力。
“你應該沒有家小拖累吧?”睚眥確認道。
得到肯定之後,韃靼力士傲然道:“想傷爺爺,你隻怕沒那個本事!”
“也是,關我屁事。”
對方顯然沒有給他留活路的意思,當即腳下發力,蠻牛似的衝撞過來,這若是撞在實處,少說也要讓一個大活人五臟移位、筋骨俱斷。
等到了三五步之外,睚眥輕輕巧巧地一個騰挪,落在一側,而那力士一個刹不住,險些衝出了台子外。
“彆光躲!和爺爺較量較量力氣!”那力士在台子邊緣怒道。
顯然,這力士力氣雖大,卻不擅敏捷。
下麵的魏臣看得揪心:“這力士雖然不靈活,可咱們也不能一直躲呀,這要躲到幾時?”
睚眥一臉漫不經心地來回躲閃,沒多大一會兒,就叫那韃靼力士暈頭轉向,隨後看準了時機,一腳踢起地上剛剛落在下麵的紅綢,身形迅速地在韃靼力士四肢、雙腿像捆豬一樣捆了個遍。
他下手毒得很,轉挑人軟肉的地方捆。
布匹易斷,綢緞難撕,韃靼力士大罵著想掙脫開,收緊的綢緞卻越發勒進了肉裡,直到被睚眥一腳踢向了台子邊,才發了狠,猛地一扯,用唯一自由的手向睚眥抓去,想帶著他一並滾落。
“嘖。”
可睚眥反應更快,一腳蹬在那力士腹上,借力往後一撤。
隻聽“呲啦”一聲,力士隻來得及撕壞了他手臂上的衣裳。
索然無味。
不懂行的自然不停喝彩,隻有那尋釁的阿赤台滿麵怒意,對力士喝道:“丟人的廢物!”
他不甘地看向不遠處的朱瑤兮,而後者見勝負分曉,似在意料之中,道:“願賭服輸,阿赤台,你是草原上的雄鷹,我們中原人敬服的是說話算話的人,莫丟了你的威名。至於這位……”
朱瑤兮忽然頓了頓,燈火光影中,她一雙鳳眸映出睚眥的肩臂,此時那臂上剛好露出一個睚眥獸紋樣的陳年燙痕。
睚眥同時也挑眉看向這位公主,一時間也皺起眉來。
他們有一雙相似的鳳眼,也同樣眉目妖冶。
半晌,朱瑤兮笑起來:“你看著年歲不大,這般俊俏的身手,本宮讓你做我義子可好?”
睚眥本能地在對方身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道:“我有爹。”
“你爹是誰?我同他說……”
朱瑤兮話音未落,便聽後麵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目光儘頭,她瞧見一張清冷如滿月冰玉的麵容,眉眼含霜,單手背在身後,緩步踏來時仿佛某個末代王朝畫兒裡走出來似的,踏在這酒香人語的名利場裡,淡淡一清影,卻灼了人的眼。
“他爹是我,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