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囤了一肚子的心靈雞湯要喂給周同學。但周同學不止不說話,連原本跟著他的腳步聲也沒有了。這就生氣了?難道對周同學而言,關於家庭的雷區和陰影有這麼大?
他滿含疑惑,轉回頭去,發現自己誤會了。
周同學不是在生氣鬨彆扭,對方停在警局走廊的黑板報前思考,接著對他說:“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了?”紀詢倒退回周同學身旁。
“那首詩。席慕蓉《揣想的憂鬱》。我想起我在哪裡看見它了。”周同學頓了頓,眼神因陷入回憶而有些渙散,“是一次班級出黑板報的時候。班級裡的黑板報由學生輪流負責。那次輪到許詩謹,於小雨也在。許詩謹說想把這首詩抄上黑板,但於小雨不夠高,就讓我來。我把這首詩抄上去了……對了,我還記得抄完之後,於小雨沒有感謝我,而是瞪了我一眼。”
這是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連藏在其中的惡意都小得微不足道。因而早在抄完當日,周同學就將之拋在腦後。
直到現在,鏡像重現,他才在記憶的角落找出屬於過去的記憶。
“還記得我們上回見到於小雨嗎?”
周同學若有所悟。
“於小雨看著我們的眼神警惕,她討厭我們……她不是討厭我們,她是討厭我。”
*
琴市國際中學裡,簽售會會場外,有一麵延續了半條走廊的黑板牆。
看得出來,到了學校更換板報的時間,黑板上原有的內容被擦了大半,沒擦乾淨,各種顏色的粉筆灰在灰黑的板麵上,留下一道宛如彩虹的痕跡。
走在旁白的埃因投來疑惑的眼神。
這位責編似乎真的很怕他臨陣脫逃,不止上午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到了中午,還特意要跟在他的身旁,親自盯著他,以保證簽售會的順利進行。
距離正是開始簽售隻剩下15分鐘了。
從一旁牆壁上的窗戶看進去,也能看見正整齊坐在位置上,正拿著他出版的,交頭接耳,翹首以盼的讀者們。
紀詢停下腳步,拾起粉筆。
“時間……”埃因發出提醒的聲音。
和埃因聲音一起響起的,是粉筆尖在黑板上摩擦下的聲響。
紀詢在麵前的黑板上,寫下了席慕蓉《揣想的憂鬱》第三節。
啊,我親愛的朋友
有誰能告訴你
我今日的歉疚和憂傷
距離那樣遙遠的兩個城市裡
燈火一樣輝煌
“這是席慕蓉的詩啊。”埃因說,“這首詩怎麼了?”
“沒怎麼。”紀詢自嘲,“隻是年少讀書,不解其意,偏偏自以為儘得精髓。”
發生在過去的那些事情,想得越久,越生出了一個疑惑。
他破解案子離開琴市的時候,他和周同學已經經曆許多,相處得宜。雖然周同學沒有手機,他們沒能交換手機號碼,但他特意給周同學留下了手機號碼,而這個手機號碼他後續又使用了整整兩年,直到大四回寧市實習,才逐漸過渡更換。
周同學是能夠聯絡自己的——那麼為什麼他回到大學以後,周同學一次都沒有給他打過電話聯絡他?
也許同樣的疑問,在他上大學的時候,在夜深人靜無所事事的夜晚,在臨近睡夢半昏半醒的時候,也曾悄悄浮上他的心頭。
但這隻存在於深夜孤獨之際的疑惑,每到天光大亮的時候,便如夢幻泡影般消失在豔陽中。一回又一回的想起再忘記,琴市,周同學,也就變成了他人生中的一段歡快插曲,一個漂亮音符。再歡快再漂亮,也都過去了。
可是後來……他又認識了霍染因,又和霍染因經曆了許多,也就懂得了,很久很久以前,於小雨在這片如今人事都已更迭的草地上,一直捧在手裡反複默念的這首詩,到底念出了怎樣的酸澀和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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