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故事都從一片迷迷蒙蒙的的海上開始……
誰也不知他們在海上飄了多久, 周圍總是霧蒙蒙的,他們占據著一條小小的舢板,舢板就托著他們, 一路向前, 一路向前……但前方什麼也沒有, 飄了多久, 還是霧,看來看去, 還是霧, 連海上的水,也被霧給籠著。
他們上看不到天, 下看不到海, 前後左右, 也是一樣的不清。
眾人已經又餓又累,仿佛便要死在這不知名的霧中,死在這窄窄的舢板上。這將死未死的境地裡, 海水忽然送來了一個挎包。
一道道視線齊刷刷凝聚在挎包上,一雙雙眼中充斥著將死之人的幽幽綠光。
挎包被撈了上來,領頭的船長急不可待地解開挎包。
隻見挎包打開,頭是個黑色桶包。
黑色桶包又被打開, 頭又裹了幾層鮮豔絲綢布。
如是三番, 被妥妥當當包裹的東西終於展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個竹筒,卻非普通的竹筒, 那竹筒的青皮上, 描金作畫,鏤空雕刻,也不知多麼精致, 這時竹筒忽地自行打開,作三爿,就中一爿放置著尊聖母神像,左右則是聖母坐下大將,大將眉目凶厲,猙獰威武,聖母卻仙袂飄飄,儀態萬方。
眾人緊盯著那神像,隻覺滿天滿海的迷霧之中,這尊聖母神像奪人眼球,竟似透露出嫋嫋仙音,隱隱金光,幽幽異香。
“是媽祖娘娘啊!娘娘聖德慈悲,青春永駐!”
說來也怪,明明並非所有人都知道媽祖娘娘,可這一刻,不知是誰控製了眾人的口,眾人竟異口同聲讚歎出聲。
“天不絕人之路!”船長身旁,大副又驚又喜,“隻要能將娘娘請出來,我們就能得救了!”
“可是……怎麼才能將娘娘請出來呢?”有一道怯怯的聲音響起,人群中的水手露出惶惶不安的模樣。
“素來求神要祭祀,不如我們做個祭祀,娘娘看見我們的誠心真意,定然下凡相幫。”眾人之中,管事說話。
但這小小舢板之上,眾人兩手空空,祭品又從哪裡來?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原本平靜如死水的海麵突然如同沸水翻滾,船長驚疑道:“底下魚群聚集,它們馱著東西!”
這些東西浮上來了,先是軀乾,再是手腳,再是死人的麵孔。
那一張蒼白死人麵孔,所有人俱都分外熟悉,那竟是船長的臉!
怎麼回事?
船長明明好端端活在舢板上,為什麼會變成屍體,又出現在海中,海中死了的是船長嗎?舢板上活著的是船長嗎?
船長迷惘地看著自己的屍體,周圍的人迷惘地看著船長,正當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管事突然擊掌一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船長連忙問。
“祭祀祭祀,重在誠心,還有什麼比向娘娘獻上我們自己更加誠心?”管事說。
這句話恰如洪鐘大呂,指點迷津,大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船長說,“我應該把我自己獻給娘娘。”
他說乾便乾,出手撈起自己的身體,左看右看,審視良久,突然伸手掰開自己的嘴,將嘴裡的舌頭扯出來。
那舌頭紅通通,軟塌塌,扯得船長氣喘籲籲,終於把整根舌頭都扯了出來,他唰地割掉自己的舌頭,獻在娘娘跟前。
等船長做完這事,翻湧的海浪又吐出兩具屍體,這回是大副與駕助的屍體。
看這情景,眾人頓時對管事所說堅信不疑,大副和駕助連忙撈起自己的屍體。
大副和駕助同時撈起自己的屍體,屍體上恰有一隻刀魚,倒也趁手,他們便用刀魚做刀,開膛破腹,挖出自己的腎,緊跟著獻上。
接著又來一具屍體,是剛才發聲的水手,水手力氣大,想出風頭,便砍了自己的腦袋,將腦袋用力一砸,砸出道縫來,又將頭的東西都掏空,再放進海裡刷刷洗洗,便把頭殼做碗,恭恭敬敬地獻在娘娘身前。
又來是管事,管事的屍體也飄了上來,也撈上了自己的屍體。
他左右看看,搖頭晃腦,割開軀殼,將頭的血液都放出來,又淋些海水上去,如此攪攪,便以手指沾上,在虛空中書寫文字,念念有詞,恭請娘娘:
“天青青,地荒荒,孤船獨路淒慌慌”
那天更黑,霹靂轟隆,銀龍飛舞;那風更大,巨浪滔天,漩渦頻出。
“靈風繞,繞行前路辟諸邪”
風又起,卻不是狂風,而是不知哪來的一縷清風,清風壓倒了狂風。
“神光赫,赫照眾鬼魂魄飛”
天邊裂出一道縫隙,仿佛一隻無形的巨手,將那濃重的霧氣輕輕撥開,天光便從縫隙中灑落下來。
“媽祖娘娘速速顯神通!”
最後一聲,管事拔高嗓音,嗓音尖利如公雞鳴叫。
可媽祖娘娘雖顯了神跡,卻並未現身。眾人情知是祭品還不夠的緣故,因為海中還有屍體,較之先前一具具出現浮得快些了,接二連三浮起來。
餘下的人立刻熱火朝天乾了起來,將各自軀體上的好肉整塊砍下,又將零碎部分串成肉串,再有一些則剁成肉糜,如此一同獻上。
終於,霧散天清,金光閃耀,在天空最正中的位置,勾勒出一個綽約多姿的仙形態,那便是媽祖娘娘!
娘娘安坐雲端:“你們所求何事?”
眾人叩拜:“求娘娘救命!”
娘娘:“人定勝天,你們不必求我,自己便就能救下自己。船行要帆,剝皮做帆,不就能擺脫困境?”
眾人大喜,可看自己零零落落的屍體,又都犯了難。
就在這時,娘娘朝前一指,隻見海浪又湧,從舢板後邊的位置徐徐飄來九具完好的屍體。眾人大喜,連忙將完好屍體拉到舢板邊,便動手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