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庫日誌
8航次 1976年4月16日
蔬菜
肉
水果
……
冷庫管理人員:餘海
事件:曹航被酒瓶砸中腦袋, 不治身亡,付格被毒死。
這張承載了兩條生命紙張,和往昔紙張沒有太多區彆, 依然泛黃輕薄, 拿在手中飄飄不著力。它們也不是全無區彆, 至少這張紙, 細細聞一下,似乎還殘留淡淡檀香味。
1976年4月13日
冷庫門口有血, 真是可怕!
自從船長屍體被放進冷庫之後, 這個屬於地盤,就像了黴運似, 哪哪都令人不舒服, 早知道當時就不主動提議讓船長屍體進來了……可是不主動提議, 船長屍體就不會放進來嗎?唉!
想船長在天有靈,也不會與為難,可是為他提供了身後住所人。
冤有頭債有主, 們不知道誰害了船長,船長自己,總該明白誰將自己害了。
握著妻子佛珠,不自禁旋轉起來, 在心中祈禱媽祖娘娘保佑。
本來不是這虔誠人, 妻子將轉過香火佛珠放入行李箱時候,還不樂, 是誰能想到, 這趟旅行居然此——恐怖。
是,恐怖。
船長死了。大副和駕助又剛剛失蹤,而現在, 他們話題已經落到了付格和林小刀身。平日裡,打架鬥毆當然是大事,在兩個失蹤人麵前,難免相形見絀。
不過馮四龍也有自己理由:
們整艘船都搜過了,金鬆和錢振義實在找不到,也沒有辦法。林小刀事兒,們還能管管。現在林小刀被管理層人關在房間裡,付格卻在林小刀門外晃著,時不時要嘲笑撩撥林小刀兩句,再不處理這兩人事兒,恐怕還得出題。
當然,當然……雖說這兩件事,一件大,一件小,不過大事沒辦法,也就能做做小事了,佛慈悲,能夠體諒。
撥弄佛珠,旗幟鮮明讚同龍哥話,劉翻譯看著似笑非笑。
他明明是想到了什麼,卻是笑。想起,剛看到血跡時,他強調大副和駕助失蹤語就像個鉤子,欲言又止勾著你聽他說話,可偏偏沒有後續。
是了,這回發現兩人失蹤後,提議全船搜查也是他,他一開始是非常積極,就像發現船長死時樣。可是在全船搜查之後……不,是在進了大副房間再出來之後,他就有啞然了,好似突然沒了乾勁,變得敷衍了事。
他在想什麼?他看見了什麼,導致他對這件事態度發生了180°大轉變?
唉,又不是他肚子裡蛔蟲,怎麼知道?
有道是——事無不可對人言——不可對人言事,必然是佛祖眼下過不去事。
啊……說到這裡,其實心裡也琢磨過,想不少人琢磨過:是不是大副和駕助之中,有人抽到簽來丟屍體?可這又說不通,丟屍體就丟屍體,怎麼兩個好好大活人,也跟著屍體一起丟掉了呢?
這事兒想得頭疼,沒耐想,佛祖也不至於逼想。
他們是雖在一艘船,說不兩句話大人。
按說這船再大,也就這麼大。人和人差距啊……不以理距離論。
還是想想林小刀和付格吧,這至少是看得見、摸得著身邊事。
龍哥果然是有理。
龍哥和管理層人提了付格與林小刀事。
現在管理層邊,是二副當家。船長死了,大副失蹤,佛祖看著,終於輪到二副了。二副對此不冷不熱,他確實沒什麼好熱衷,們水手這邊林小刀,被關在屋子裡,他們邊付格,倒是屁事沒有,閒得發慌。
不過龍哥語強硬,一定要解決這件事。劉翻譯也在旁邊幫腔。
二副他們對劉翻譯態度有不解,其實也不太明白,畢竟剛船時候,劉翻譯可是一直跟著管理層,也不知什麼時候……也許是船長死後吧……他突然和龍哥得近了。這交朋友嘛,雖說多個朋友多條路,當你兩位朋友不太對付時候,你能選擇其一,疏遠另一。
佛祖倒是想為他們調解調解。
佛祖也渡不了不信它人呐!
數著佛珠,有緊張,龍哥近來越發強硬了,這是他一次在管理層人麵前強硬,當然,也是一次。不過相信龍哥,水手們,也相信龍哥。
顯而易見,管理層人很不悅。是他們在龍哥麵前退讓了,付格出現了,他本就藏在管理層中,現在藏不住了。林小刀也出現了,他被從房間裡放出來了。
“揍他原因大家都知道,他半夜出沒在霍小姐房門前,這是一個男人該乾事嗎?他圖謀不軌!”一出現在現場,林小刀就急不可待地開口說話。他模樣,又急切,又粗魯,像一頭肮臟發怒公牛。
並不是他想要表現得這麼粗魯。
他知道,其實水手們都知道,果一開始不說話,麼接下去就再也沒有說話機會了。些身居管理層文化人,比這些不認識幾個字粗魯家夥,會說話太多了。
不過,佛說——眾生平等。
“沒錯。”出人料啊,付格沒有反駁,他不屑反駁,他就這樣直接地承認了林小刀指控,“這艘船有一個女人,就是霍小姐。霍小姐美麗不用贅述,喜歡霍小姐,愛慕霍小姐,想和霍小姐親近,難道這個念頭有一個人有嗎?難道在座大家,沒有和一樣念頭嗎?”
這一刻,食堂陷入死寂。
也許可怕不是剛才喧嘩,而是此刻死寂。
付格剝開人們皮,捧出他們赤·裸心。他張狂和直接,是林小刀及水手們,怎麼也不敢想。
罪過啊,罪過啊,美麗霍小姐,已經幻夢一樣潛入了眾人心,讓這些男人,變得和過去截然不同了。美麗真是一罪過。
“你這狗雜在說什麼!”林小刀衝了去,他臉漲出血色,他是可悲,不是可悲他和付格做了一樣事,卻因為地位不一落個截然不同結果。而是可悲,他身為一個男人,卻不敢承認一個男人對於一個女人愛慕。
這巨大可悲讓他脫離了往日身份束縛,他當著管理層麵,接連兩三拳,將付格揍個滿臉開花!付格完全不是林小刀對手,事實,管理層怎麼可能是身強力壯水手們對手?
“狗雜乾什麼!”斜刺裡橫插出一道聲音,三管輪拎著酒瓶衝出來。
三管輪是三副親戚,屬於管理層撥人小跟班。
管理層小跟班,大小也能當個官兒,三管輪,就是個官兒。譬唐僧取到了真經,他身旁猴啊豬啊馬啊,也就都有了正規身份。
他衝出來——動很快——越過付格,手裡酒瓶直朝林小刀砸去,一也沒有留手!林小刀身手敏捷,矮身躲過了這一酒瓶子。酒瓶子狠狠砸到了林小刀旁邊曹航腦袋。
玻璃亂飛,水花四濺,潔白花末梢,吮出了猩紅血色。
曹航一聲不吭,軟倒在地。鮮血從他顱頂處滲下,橫流在他被酒液濡濕麵容。
哆嗦一下,手裡佛珠差抓不住。
“阿彌陀佛!”大聲說,“死人了!”
“凶手!”龍哥聽見聲音,猛地伸手指向三管輪。
此時水手們也從震驚中蘇醒,群嘩然起來,可是有多事水手撲向曹航,發現了:
“沒死,沒死,還有呼吸——快他止血!”
唉……
“吵什麼?鬨什麼?人沒死你們有什麼好吵鬨?”管理層立刻抓住把柄似大聲鼓噪起來,“說什麼人死了,謊報軍,心懷不軌,是想挑起大家爭端嗎?”
佛祖恕罪!
“是一時驚慌失措!”辯解道,“被酒瓶砸破腦袋就這樣倒下去,誰都擔心他生命吧?”
“現在是說這個時候嗎?你們把凶手交出來!”龍哥怒道。
水手們這才發現,三管輪已經飛速躲進了管理層中。
他們也大喊大叫起來。
是,管理層人——不同。
“人還沒有死,說什麼凶手,早著呢!現在要緊,是趕緊人治治,鬨著什麼凶手不凶手,難道三管輪他還會插翅膀從這艘船飛嗎?先把三管輪放房間裡看著,其他人,趕緊把曹航搬回去藥醫治,彆酒瓶子沒把他打死,倒被你們耽誤死了!”
二副一言而決,把三管輪帶了,關在房間裡,由管理層人看著。
餘下大家,帶著曹航回到房間,照顧曹航。
氛非常緊繃,眾人麵陰雲滾滾,像是暴雨之前壓,低到讓人不能大口呼吸。
龍哥咬著嘴唇,坐在一旁,劉翻譯在龍哥身旁竊竊低語。
看向曹航。
曹航臉色煞白,一動不動,果不是胸膛還有微微起伏,他已經和死無異。
掏出佛珠,對曹航胡亂念了記得經書。
大家圍攏過來,聚集在周圍,聆聽經文,在領導下為曹航祈禱。
明白了佛祖力量。
佛祖慈悲為懷,佛祖會救他。
1976年4月14日
佛祖沒能救成曹航。
曹航死了。
人死了——不能就這樣簡簡單單死了!
佛有慈悲心腸,也有怒目金剛!
龍哥帶著水手們,浩浩蕩蕩去找三管輪算賬。到了三管輪房間前,卻看見所有管理層人都來了,擋在門前,不讓人進。
“這是什麼思?”龍哥皺眉。
“這話是要你們。”二副說,“你們這麼一大群過來是什麼思?想乾什麼?想鬨事嗎?”
“曹航死了。”
“啊……”二副發出了一聲勉強歎息。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龍哥義正詞嚴。
“話不能這麼說,”付格陰陽怪,“兩人在街打了一架,各自回家,七八天後有一個人突然死了,這真怪和他打架個人嗎?”
“憑什麼不怪?”水手嗆聲。
“哼,”付格從鼻腔裡哼出一聲,“誰知道是不是他身有什麼病,又或者他家裡人下了什麼黑手!”
“你是什麼思?!”水手們暴怒。
付格思再明確不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