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墨珣的眼神太過直白,越國公立刻吹胡子瞪眼道:“怎麼?”
墨珣直搖頭,這就從護衛手中接過一柄長槍。
越國公瞧著墨珣的身高與槍的長度似乎……差不離,“行嗎?”
墨珣拿著長槍在手上顛了顛,倒是不重。“行。”
越國公笑了起來,“走。”他是真的高興,帶著孫兒打獵什麼的。
他們獨自出行還需得同禁軍統領報備,統領派幾名禁軍隨行保護。而宣和帝鼓勵朝臣習武,狩獵也十分提倡,是以朝臣要外出狩獵他並不反對。
墨珣翻身上馬,這就一手提槍一手持韁,駕著馬往林深處去了。越國公不甘示弱,這便騎馬也跟了上去。
兩人越行越遠,墨珣將感官外放,不斷探尋著周遭的細微動靜。他們需得離得再遠些,否則宣和帝的隨行隊伍這麼大陣仗,早都把林間的動物嚇跑了。
越國公此行應當不是為了中午加餐,而是隨意活動筋骨罷了。現在還不到圍場,宣和帝沒發話,他們也不能隨意取弓。
墨珣聽著林間的動靜,風聲與動物被驚擾之後的穿林聲不同。他先頭還提著槍,此時已將之舉過肩頭。
越國公一見墨珣的動靜,就知道他是發現獵物了。
墨珣此時又緊了緊韁繩,加快了速度。他動作一快,那獵物也跟著竄逃得厲害,樹葉動得厲害,越國公便也知道墨珣獵物的位置了。狩獵並沒有什麼“誰看中就是誰的”的規矩,隻有“誰先殺死獵物就是誰的”這種規矩。
越國公也加快速度,很快與墨珣的馬匹齊平。墨珣感覺到身邊的動靜,用餘光掃了越國公一眼,就知道他想做什麼了。
能搶得到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墨珣眯起眼,估算了一下獵物會行經的路線。越國公發現了墨珣的獵物之後,關注點自然從墨珣身上移開,挪到了獵物上。
兩人的馬越行越急,越國公盯緊目標之後便卯足勁將手中的長槍擲了出去。
墨珣見狀,飛快地扯緊韁繩,將馬轉了個方向。此舉,使得獵物受到了驚嚇,立刻改變了原來的方向。與此同時,他迅速地將手中的飛擲了出去。
越國公一直盯著獵物,自然知道自己的長槍紮了個空。長槍依托墨珣的力道將獵物推出了一定的距離,而後才聽到一陣陣刺耳的尖叫聲。
“野豬?!”野豬靈活得很,有時候好幾個官兵來圍都不一定能抓得到。而且勁也大,墨珣這一槍出去,雖然把野豬推出了一段,但不多時那野豬又動了起來。
護衛們一看,這便上前將墨珣的獵物取了回來。
這隻體型尚小,也難怪跑了這麼好一會兒越國公都沒發現是什麼。
既得了野豬,墨珣就不再尋獵物了。越國公覺得自個兒兩手空空不大好看,非得要獵點什麼回去,墨珣又陪著他尋了好一陣子。
“大人,再不回恐怕遲了。”侍衛小聲提醒。
還有宣和帝等著呢,他們大可到圍場再獵,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這些護衛原先也並不覺得越國公他們能獵到什麼東西,畢竟弓也沒有箭也沒有的。而且靠近官道的位置,一般動物是不敢出現的,畢竟道路上也人來人往。卻不曾想,他們運氣倒好,一出來就遇上了。
越國公心知侍衛說得有理,便點頭道:“回去!”
同越國公他們一樣,離隊狩獵的人不在少數,但大都空手而歸。越國公他們一回來,便已經有人將越國公一行獵到野豬的消息傳到了宣和帝的耳朵裡。
雖然宣和帝曾明言,大家可以自行狩獵加餐,但這所獵到的牲畜都是要先讓宣和帝過目的。就算宣和帝沒有使人來問,越國公也是要帶上這頭野豬去麵聖。
與越國公他們一行的除了國公府的侍衛之外,還有禁衛軍。野豬雖不大,但仍是由兩名護衛拎著,帶到了宣和帝跟前。
“臣師明遠,參見皇上。”
宣和帝擺擺手讓越國公起來,而後去看他身後的獵物。長槍已經被取下,隻餘下一個不小的血窟窿。宣和帝預計了一下這個長槍的紮入程度,應當是整個槍尖都沒入肉中了。“師愛卿老當益壯啊!”
“這頭野豬是……臣的孫兒所獵。”在場的又不全都是自己的人,越國公哪敢隱瞞不報,實話實說了。
“噢?”宣和帝眨眨眼,看了看跟在越國公身後的禁衛軍,見他們點了頭,這就笑著看了一圈兒,“這小子……哎,人呢?”
墨珣本就在不遠處,此時聽到宣和帝喊他,便朝著身邊攔著他的兩名內監看了看,內監這才放行。墨珣緊了兩步,忙上前下跪叩頭。
“起來吧。”宣和帝將墨珣打量了一番,隨手從他衣襟取下了一片樹葉。墨珣這小子有意思,不管什麼時候見都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宣和帝原先還覺得墨珣老古板,與越國公完全不像是會進一家門的人,但此時忽然認為這性子也不錯。便笑著點了點頭,“稱得上是‘文武全才’。”
“謝皇上誇獎。”
宣和帝頷首,便讓人當場將這野豬宰了。
這期間,宣和帝又對墨珣說道:“看來你家中對你也是期望頗高啊!”學得多不奇,奇的是樣樣精通,這就很難了。宣和帝還聽聞,墨珣家中隻有墨珣一子,那自然是寶貝得緊。像他那幾個皇兒,小時候也都是好玩的性子。學是學了,卻是因為彼此之間有了比較,彼此之間互相較勁,這才卯足了勁兒力爭上遊。而且各人的特長均有不同,嫡長子擅畫,二子擅書,三子擅樂……
墨珣一聽,宣和帝是要同自己閒聊,便放寬了態度,“是,草民父親去世,隻餘下爹爹一人。因為擔心草民學了那哥兒做派,便讓草民早早啟蒙……”墨珣說著說著,忽然想到當初就為了讓他啟蒙念書,倫沄嵐還被墨家那群人傳了十分難聽的話。
心中雖然思及此處,但墨珣卻知道宣和帝並不想聽這些。
沒人愛聽彆人發牢騷,也不愛聽那些個負麵的事。這才心有戚戚地說:“生我劬勞,生我勞瘁。”
宣和帝似是感慨道:“確是如此。‘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複我……’1”
墨珣低頭也不知該接什麼話,就聽到宣和帝又說:“想來你爹必定是個蘭姿蕙質之人。”
墨珣稍稍琢磨了一下,便立刻跪地高呼:“謝皇上賞。”
宣和帝被墨珣這一連串的動作搞得是十分納悶,開口問道:“朕賞你什麼了?”
“皇上賞草民的爹爹‘蘭姿蕙質’。”
“‘蘭姿蕙質’算個什麼賞?”
“金口玉言,如何算不得賞?”因為宣和帝沒開口,墨珣不敢起身,繼續伏在地上。
越國公不禁有些擔心,宣和帝的脾氣一向是很難捉摸的。當皇子時還好,可自打稱帝之後,那就是飄忽得很。此時墨珣頗有點強詞奪理的意味在裡頭,若是私下裡聊聊倒也罷了,但現在當著這麼多禁衛與內命夫的麵……
宣和帝也不再說話,但臉色卻沉了。頓時周圍完全地靜了下來,除了風掃過的輕微動靜與鳥獸的叫聲之外,竟是無人敢開口。
越國公一看宣和帝變了臉,立刻就拱手上前,跪在了墨珣身邊,“請皇上見諒,墨珣他還年幼,尚……”
“好一個金口玉言!”宣和帝不等越國公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既然如此……來人啊!”
一旁隨侍的內監立刻跪到宣和帝跟前,“奴才在。”
“傳朕旨意。”宣和帝盯著墨珣的腦殼朗聲,“墨珣之母,蘭姿蕙質,‘溫恭守禮,佐良人之儒業,成令子之才名。茲特封為孺人,永示家庭之式’2。”
“是。”
“草民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