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醉沉了一下,發現自己居然動彈不得,便抬頭看向墨珣,“我隻是想……”
墨珣這段時間一直備受矚目,此時也不例外,他聽到有些細碎的說話聲,便四下環顧了一番。林醉看到墨珣的動作,也跟著看了過去。此時見周圍似是有人瞧過來,林醉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
“你先起來。”墨珣本來就不耐煩這個,要說他還是九淵元君的時候,那被人跪跪也什麼,可現在畢竟身份不同了,林醉與他的年齡又沒差多少,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地跪他,多有不妥了吧?墨珣手上一使勁,便將林醉托了起來。
“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林醉點點頭,他這幾天一直想尋個時間過去看看墨珣,畢竟在太醫院的帳子裡時,他看墨珣身上處處透著血絲,似乎找不到一塊好肉了。雖然禦醫說他傷得不重,但林醉隻是看著就覺得身上疼得厲害。
“我知道了。”墨珣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現在無權指責林醉,但自然是有不聽他說廢話的權利。“你走吧。”
“我……”林醉張張嘴,還待再說什麼,但看墨珣的表情,似乎並不想同自己說話。
不行,還是很生氣!
墨珣覺得自己再憋可能要憋出病來了,“你……”
“是!”林醉本來已經低下頭了,卻沒想到墨珣又開口,這便抬起頭來等墨珣說話。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林醉愣了愣,“錯……錯在不該到圍場裡去!”
“還有呢?”
“還……還有不該……不該讓你受傷!”
墨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林醉這個是認識到錯誤的態度嗎?
“你彆動。”他見林醉因為被人注視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便轉了個方向將彆人的視線都擋住了。“第一,你不該到圍場裡去。你身邊沒有人保護,你就這麼跟著五翁主去了圍場,你有沒有考慮過遇上野獸會怎麼樣?第二,看到灰熊了,看到我把灰熊纏住了,你是不是該跑了?你愣在那兒看什麼呢?第三,你是不是逞英雄了?五翁主躲起來了,你就站在外邊喂熊?”第三點,墨珣是壓低了聲音在說。周圍空曠,他稍稍探過,應當沒有人聽得見,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將聲音放低了。
“聽明白了嗎?”墨珣說完之後,盯著林醉,要讓他給句準話。
“聽明白了。”林醉在墨珣的諦視下連連點頭。
墨珣見林醉點了頭,但還是不大放心,“那你重複一遍吧。”
林醉眨眨眼,順著墨珣的話複述了一遍。“我不該到圍場去,我身邊沒有人保護……”
等到林醉的話停了,墨珣才“嗯”了一聲。如此又等了一陣,墨珣見林醉也沒有話要同自己說了,便主動開口道:“好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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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輕,墨珣身上的傷好得很快,並沒有發炎化膿。在他身體好得差不多的時候,中秋節也要到了,宣和帝便讓人擺架行宮。
秋意漸濃,天際日漸高遠,行宮之中的桂花開得十分香甜,而廊前簷下也早已掛滿了紅色的燈籠。
中秋節當日,宣和帝與皇貴君領著朝臣與命夫們祭拜月神,迎寒。等到儀式完成之後,便開始分發月餅。之後便是各種小活動,猜謎,賞花,欣賞歌舞、戲曲等等。
墨珣一直跟在越國公身邊,等到宣和帝擺宴的時候,便被他叫出去問話了。
“草民墨珣,參見吾皇萬歲。”
“免禮。”宣和帝此時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時隔了一年才同墨珣見麵。不過,也或許是因為今日過節,才使得宣和帝臉上掛滿了笑,“朕聽紹瑾說,你救了他?”
“紹瑾”就是五翁主的名字了。
墨珣聽宣和帝這麼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了,就讓人覺得他急功近利;不答,那就是藐視皇上。“草民聽到鳴鏑之聲,便與侍衛趕去查看,不料竟見到灰熊……”其實根本不是要救五翁主。
宣和帝若有所思地頷首,“朕記得去年夏苗,你也是頭一天遇上狼群,而後就負傷了?”
“是,草民去年亦是頭一天圍獵便負傷了。”要說是宣和帝記得,墨珣覺得不可能,恐怕是今年他遇上灰熊之後,便有人提醒了宣和帝。
宣和帝輕笑出聲,“你怎麼老遇上這些野獸,朕的皇子們怎麼就沒遇上?”宣和帝這句話雖然聽似調侃,但好像有些話裡有話,仿佛是在暗諷幾個皇子今年表現不佳。
墨珣獵到灰熊成了此次秋獵最為出彩的人,直接就將幾個皇子的風頭蓋了過去。原先幾個皇子被外派,已經有段時間沒在宣和帝跟前露臉了,正好想著能趁著這次機會讓宣和帝加深一下印象,卻不料被墨珣捷足先登。
幾個皇子坐得離宣和帝較近,聽到宣和帝這般說話,便主動看了過來。但宣和帝臉上的笑意不退,看起來又好像隻是一句普通的調侃。
“草民想……應當是五翁主老遇上這些野獸才是。”墨珣琢磨了一下,乾脆把事兒推到五翁主頭上。反正五翁主是個哥兒,又不會跟幾個皇子們爭皇位。自己現在風頭正盛,還是不要邀功了。
“噢?”宣和帝沒料到墨珣會扯到五翁主身上,詫異之餘便開口問道:“怎麼說?”
墨珣此時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了,宣和帝著實是不記得自己去年的事。“草民去年也是與五翁主一道遇上的狼群。”
宣和帝將下巴一抬,一時也沒有開口,似是在思考墨珣這句話的真實性。好半晌,宣和帝才來了句,“如此說來你與昭瑾也算是有緣了。”
這話墨珣倒是不知該怎麼接,不過好在宣和帝也沒打算再聽墨珣說什麼了。畢竟賞賜也給了,今天不過是叫他出來問問話罷了。宣和帝這便擺擺手,讓墨珣退下了。
“草民告退。”墨珣巴不得今天宣和帝沒有叫他,此時一看宣和帝擺手,忙躬身退下了。
墨珣走回到越國公的位置時,正見趙澤林麵帶擔憂地看著自己。
“爺爺?怎麼了?”
趙澤林搖搖頭,“你身上的傷剛好,吃些清淡的就是了。”
墨珣點頭應下了。
宣和帝在圍場的行宮裡擺宴,食物大都是獵物,全是葷腥。雖說也會上些清粥小菜,但卻不多。墨珣自然可以同上菜的內監說一聲,讓對方給自己上些湯粥。
墨珣直覺趙澤林不是要跟自己說這個事,但趙澤林此時不說,應當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且他們的附近全都是大臣,說話應當也很容易被彆人聽了去。
等到宴席經了一半,墨珣便瞧見馬公公當真取了個鎏金匣子遞到了宣和帝跟前。但因為蓋子掀開的時候擋住了視線,墨珣也沒瞧見究竟是什麼。而且他看宣和帝取東西的動作,似乎與趙澤林之前提的丸子大小有些差異。
墨珣倒是乖覺,伸手扯了扯趙澤林的衣袖,示意趙澤林往皇上那兒看。趙澤林本也沒喝多少酒,此時尚且清醒,自然瞧見了宣和帝的動作。之後,他又看著墨珣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打算說什麼。
宣和帝雖然時常在行宮中宴請朝臣,但今日畢竟過節,意義不同。不多時,宮中便燃起了煙花,將整個夜空都點亮了。
此番熱鬨一直持續到了醜時。散席的時候,朝臣們都顯得醉醺醺的。墨珣受了傷,再加上年紀也小,便不用喝酒。
此次秋獵結束之後,宣和帝便也同朝臣們一道回京了。
墨珣到後來才知道,圍獵的第一天同五翁主一起出行的,除了林醉之外還有兩名禁衛軍,以及兩位士族的哥兒,隻不過皆命喪熊口。
這件事在圍場與行宮之中無人敢提,畢竟是在宣和帝的眼皮子底下,再加上墨珣受了傷,也沒人在他麵前提這些。可等到他們一回到了京城,那這事兒就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