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還記得當時他二師叔那一臉的痛心疾首卻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從未見過有人炸爐,已經換了第三個了。”
然後這話剛說完沒多久,墨珣就把二師叔給他的新丹爐又炸了。
墨珣一時間想起了前塵往事,竟流露出了懷念的神情,心中自是感慨萬分。
“朝臣們難道沒有提出異議嗎?”墨珣還記得有一次的科舉考試,就是考的關於圍獵的利弊。他那時候洋洋灑灑寫了不少,所以也不見得圍獵就沒有益處。
越國公點點頭,又搖搖頭。“以往都是朝臣們勸著皇上減少每年圍獵的次數,現在卻反了過來。圍獵又按季節分為春搜、夏苗、秋獮、冬狩。初時的今年,皇上幾乎是一年要舉行四次圍獵,後來才演變成了隨時通知……說是為了考驗我朝將士接受調度以及行兵作戰的能力。”
所以宣和帝突然一整年都沒要求舉辦一次,還真是令人意外得很。
“太醫那邊怎麼說?”
宣和帝身體好壞,恐怕還是要太醫院的人才清楚。
越國公聽墨珣問起了太醫,這就搖搖頭。“太醫應該被皇上勒令過,怎麼問都不肯說。”
越國公雖然看著是不管事,但他畢竟是兩朝老臣了,總不至於連個信兒都摸不著的。太醫院那邊還有他的老熟人呢,但人家就是咬死了不說,問多了就隻說是“皇上龍馬精神,生龍活虎”。
然而,這已經算是一種暗示了。畢竟人家老太醫可以一開始就說“皇上身體倍棒”,用不著等到越國公追問了才這麼說。隻可惜,再多的信息卻是怎麼都打探不到了。
“宮中可有方士?”墨珣覺得宣和帝忽然沉迷煉丹這個事讓他十分意外,畢竟在此之前宣和帝年紀輕輕,怎麼會那麼早就怕死呢?
一般人在年輕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想,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怎麼說也得是等到年過半百的時候再去思考這些吧。
“這個還不清楚。”
“已經好多年了。”墨珣這話可不是無的放矢,從他頭一次見到宣和帝,宣和帝恐怕就已經在吃那些奇怪的東西了。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難道都沒人會像墨珣與越國公一樣去懷疑嗎?既然懷疑,那肯定會有人去查的嘛!
越國公這邊查不出來,不代表彆人也查不出啊,後宮又不是連個蒼蠅都飛不進。
見墨珣滿臉的不信,越國公這才開口道:“是有探聽到一些,說是在保順門附近時常有聞到古怪的味道,而且也經常瞧見有青煙緲緲。我之前試著往那邊去過一趟,還沒走近就被禁衛軍擋回來了。”
“方士是沒見著,那邊進進出出的也不過是宮人罷了。”
搞不好就是裝扮成宮人的樣子才好在宮中行走。
若要問越國公有沒有見過什麼生人,恐怕不成。宮裡的內監那麼多,他們能認得的也不過就是幾個主子跟前的紅人罷了。
“要查?”越國公覺得奇怪,適才“秘密立儲”的事墨珣不問,但卻對這件事問了這麼多……
“不用特意去查了。”不用特意查,但是可以稍稍留意一下。
反正“宣和帝亂吃丹藥把自己身體吃垮了”的事,在墨珣眼中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查與不查都是那樣。而且宣和帝用藥的時間已經這麼長了,對身體的損傷怕已經是不可逆轉,再查也不過就是越國公知道了之後給自己添堵罷了。
認真算起來也應該怪自己,都怪自己之前得過且過,不當回事。
墨珣想著想著,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誤——就算他之前當回事了又如何?宣和帝難道能聽他的?
“祖父,今日早朝的時候,我在殿外聽到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墨珣不想再討論宣和帝的身體了,反正宣和帝沒了,不還有儲君嗎?既然傳位聖旨已經寫好了,那就不需要再去擔心那些有的沒的了。“散朝之後,在回翰林院的路上,還有同僚問我‘會不會覺得地方上要求的撥款太多了’。”
才不是打小報告。
越國公在禦史台,是最早收到地方遞上來的奏折的地方,而且這些奏折還都要過了禦史的眼,墨珣肯定這件事問越國公準沒錯。
“誰問的?”越國公聽到墨珣這麼說,自然是沒有抓到墨珣原先要表示的重點,反而問起了那個翰林是誰。
禦史台可是個檢察機構,具備了彈劾官員的權力。
竟然敢給越國公、禦史副丞的孫子下套,怕不是腦子壞了!
“是不是那個周濤?!”越國公一想就想到了周濤。當真是個刺頭兒。
“不是。是薛棠秝,薛翰林。”
越國公聽完墨珣的話,倒也沒有過多的表示,這就開始針對此次大汛的事同墨珣說了起來。
“欽天監在前年就遞了奏折,已經提到了今年會有洪災。當時奏折被遞了上去之後,皇上也已經派了人到幾條比較容易發生災情的河流去查看過了。”
墨珣邊聽越國公說,邊頷首。他是記得科舉考過這麼一道。
“去年,朝廷已經撥款了近十億兩,以修築河堤。”
“今年,又撥了九億兩以作災後重建所用。”
墨珣聽越國公這麼說,竟覺得麵上一熱,卻是有些赧然。越國公說的這些事,他卻是毫不知情。
竟是比那些個酷愛在茶館裡頭大放厥詞的讀書人還不如。
至少他們還知道憂國憂民,而自己卻隻是掛念著個人的生死。
越國公見墨珣的表情有那麼些許古怪,倒是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你不知道這些也屬正常,畢竟這等朝廷機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在越國公看來,墨珣之前回石裡鄉守孝,必定是不敢隨意外出會客的。而鄉下地方,消息本就閉塞,原也就是靠著百姓口口相傳。墨珣直接把接收消息的渠道給斷了,哪還能知道這些。
越國公這般勸慰墨珣,反倒讓墨珣更為難堪了。
墨珣無非就是懶得去打聽這些罷了,否則哪能不知道……
“今天皇上大發雷霆,卻是因為之前撥款十億所建造的工程在洪水來了之後便很快地失去了功效。”越國公乾脆將話題再轉了回來。
“什麼意思?”“失去功效”這個說法真的很模棱兩可——是說洪水摧垮了工程,使之潰堤;還是說沒防住,洪水直接漫過去了?
“衝垮了。”
“不是說還開挖了河道泄洪?”
“引洪入渠之後反倒將兩岸的農田摧毀了。”
“……”墨珣一時無語,這彆說是宣和帝了,換成他恐怕也要氣死了。“不是說前年就已經派人去考察了嗎?”既然實地考察過了,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紕漏?這個河道怎麼往農田邊上挖?
墨珣的眉頭緊蹙,隻覺得這些事恐怕怎麼都說不通的。
“所以皇上今日才會勃然大怒。”
墨珣這段時間在翰林院所做的工作正是編寫年史,自然也知道這個十九億對於一個一年財政收入三億六千兩的國家來說是多麼龐大的數字了。“我聽聞皇上近幾年的脾氣愈發暴躁,今日一聽,反倒覺得皇上還是溫和了些。”
真的暴躁,就該直接把這些人就地下獄,斬首示眾。
“快了。”
“怎麼說?”
“皇上已經在物色一批欽差到地方上去了,到時候首先就要拿他們開刀了。”
開刀立威,接下來的工作才好展開。
不過,不管宣和帝怎麼物色都絕對不會物色到墨珣身上去。墨珣當官的時間連一年都不到,反觀越國公……“會不會讓祖父去?!”
“不無可能。”越國公一時也拿不準宣和帝心中是怎麼想的,畢竟傳位的詔書還放在他手上,萬一離京,那這個詔書要讓誰看守?如果越國公帶在身上,路上弄丟了可怎麼辦?
當然,宣和帝肯定不會考慮這些。他將詔書交給臣子,那麼臣子就該拿命去護。就算宣和帝真的派越國公前往災區,那這個詔書,越國公是要放在京裡還是隨身帶著,都不是宣和帝要考慮的事。
反正詔書丟了,為你是問就對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