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成了大理寺丞之後, 無論是早朝時所站的位置還是進宮赴宴時所坐的位置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而之前年宴的時候,墨珣已經由內監領著,知道了自己的“新”位置在哪裡, 此時進了大殿之後, 他便也林醉一起,同越國公他們分開了。
待朝臣們紛紛落了座,又在大殿之後等候了半柱香的時間, 才聽到內監們喊出了“皇上駕到”的聲音。
原本還在小聲交談的朝臣們當即噤了聲,正襟危坐起來。
宣和帝一腳剛邁進保和殿,還不等朝臣們先反應,他渾厚的嗓音便響了起來, “朕今日心情不錯, 特邀諸位愛卿進宮共度上元佳節。”
不管宣和帝說了什麼, 千錯萬錯,先行禮問安總不會錯。
“臣等參見皇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們從軟墊上起身, 就跪在案幾旁邊向宣和帝行禮。
“眾愛卿平身。”
宣和帝的心情著實不錯, 進來之後就說了兩句話。但這兩句話裡的愉悅卻十分清晰地傳達給了在場的人。
墨珣的心思還“掛”在那些“黑氣”上, 現在聽到宣和帝的聲音, 隻在須臾間就將這兩件事結合在了一起。
這段時日, 宣和帝還在“封筆”,早朝也沒開。儘管如此, 可宮裡、京裡有什麼的動靜, 卻也還是瞞不過京裡的這些大臣。
尤其是在宣和帝辦事儼然已經完全避開了朝臣之後, 在場的眾人都多留了一個心眼。
越國公一開始是全然放手不管的,但隨著宣和帝行為愈發乖戾,他也開始漸漸留了心。
墨珣的想法與越國公差彆有些大,從當時他將宣和帝用活人煉丹的事告知了越國公之後,越國公的反應之中便已初現端倪。
墨珣所理解的“忠君愛國”,是建立在這個皇帝值得效忠的程度上;而越國公理解的,顯然是“誰當皇帝就效忠誰”。
這也就是宣和帝討厭越國公的地方——看似是個孤臣,實則卻又有“二臣”的潛質。
墨珣順著宣和帝的話,盤腿坐回了軟墊上。
他本是想現在坐下了,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朝著上首的宣和帝細細打量。然而,餘光卻見著林醉才剛剛起身,便伸手為了林醉理了理下擺。
林醉抿著嘴,臉上倒是沒什麼變化,可眼角卻是上翹的。
墨珣待林醉坐下了之後才將手鬆開,多餘的話倒是沒說,隻是微微勾了勾嘴角,算是對林醉的回應。
現在是在保和殿內,宣和帝的眼皮子底下,最好是不要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和話,萬一引來了旁人的注意就不好了。
見林醉穩穩當當地坐好了,墨珣才將視線從林醉身上收了回來,轉而看向宣和帝。
墨珣原先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準備,知道此次宣和帝必定會有一番變化,可當他的視線落在了宣和帝身上的時候,卻仍是被宣和帝身上的變化給震住了。
墨珣再次定睛一看,隻見此時的宣和帝,比起年宴那會兒,他所見到的,還更年輕。
本來,宣和帝已到中年,又因為國事操勞,早已有了皺紋。再加上他雖然看似健康,又精神抖擻,實則卻與林醺一樣,是因為服用了丹藥而過分透支了精力。
一旦宣和帝停藥,這樣的精神抖擻不再,隻會比林醺當時更為可怖。
林醺畢竟隻服用了短短幾年,能救回來全賴墨珣心情好……
墨珣這麼想著,又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對。他會救林醺,不是因為自己心情好,而是因為林醺是林醉的親弟弟。再加上,林醺身為一個哥兒,又沒有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
但宣和帝的情況與林醺完全不同——單看煉丹房裡的那些古怪勢頭,宣和帝這麼“草菅人命”怕是已經有些年頭了。
或許在宣和帝看來,他出錢,買了那些人的性命,既然錢貨兩訖,那他便不欠什麼。
那些人的長輩們,既然已經到了要賣兒子的地步,那麼,就算這些人沒有進宮,無非就是換個地方死罷了。進了宮,還能為自己飛升成仙做貢獻,何樂而不為?
這就是為什麼墨珣在知道宣和帝用活人煉丹之後,便已徹底放棄了宣和帝的原因。
這就跟正派修士與害人的邪修一樣。
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年宴的時候,墨珣發現,宣和帝在服用丹藥之後,似乎是染上了頭風症。
當然,這個“頭風症”隻是墨珣的一個猜測罷了,實際上是什麼,墨珣在為宣和帝診脈的時候也沒能摸出來。
可按照常理推斷,宣和帝服用的丹藥沒有修真界的丹藥好。修真界的丹藥尚且有丹毒存在,總不至於凡間的丹藥會比修真界的還好。所以,宣和帝身上的丹毒越積越多,表現在外的便是“頭風症”日漸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