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是無所謂藻辛聽不聽的, 但林醉卻十分在意。
墨珣挨到他耳邊說話的時候, 林醉明顯能感覺到一陣酥麻從耳朵一路傳進了顱內, 簡直……要命!
與此同時, 林醉也看到了藻辛那張一言難儘的臉。
林醉完全無法形容藻辛的那張臉究竟扭曲、糾結到了什麼程度。
不愛聽不要聽, 也沒人求你聽!
林醉忍住了摸耳朵的欲1望,同時也緊盯著眼前那個偷聽了墨珣與自己說話的厚顏無恥的藻辛魔尊。
藻辛:突然不想再呆下去了。
藻辛現在已經完全相信,剛才的那陣雷雲是墨珣與林醉兩人準備立道侶之間的天劫誓而招來的了。
誠如墨珣剛才所說, 剛才的天雷並沒有落下來。
那也就意味著,就算“天雷異象”是有什麼天大的機緣,但這個機緣卻還是沒有出現的。
或者說,機緣剛冒了個頭, 又被人給摁回去了。
給它摁回去的人是誰,可想而知。
藻辛之所以應了墨珣的邀, 一來是因為想要問問清楚關於雷雲的事;二來, 則是因著林醉與墨珣兩人現在乘坐飛舟也是為了前往灰燼峽穀,大家順道;這三嘛……是他想探探這個墨珣的底。
現在,雷雲的事也問完了, 底也算是探過了。
而這飛舟的速度,儼然是比不過藻辛自己的飛行速度的。
藻辛本就急著往灰燼峽穀去, 如果不是因為中途出了“雷雲”這個插曲,他哪會浪費時間坐在這裡跟人寒暄喝茶?
藻辛早早就已經派了手下前往灰燼峽穀打探消息, 但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來。藻辛心中焦急, 趕往灰燼峽穀更是宜早不宜遲, 他並不打算再在林醉的飛舟上浪費時間了。
茶已經飲過了, 論道就不必了吧?
魔修和人修論的什麼道?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這麼想著,藻辛便也乾乾脆脆地起身向墨珣與林醉辭行了。
林醉的態度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就算是送瘟神,他也不積極。林醉甚至僅僅隻是抬了抬下巴,耷拉著眼瞼,一副愛理不理的架勢。
若不是因為墨珣跟著站起了身準備送客,林醉恐怕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墨珣對這個藻辛魔尊沒有多少惡感,或許是因為對方不算太笨,也懂得權衡利弊,讓墨珣省去了許多的麻煩事。
墨珣邀他品茶、論道,自是出自真心的。
如果藻辛願意留下來與墨珣論道,指不定就能從中獲得一些啟發。
儘管魔修們都覺得與人類修士論道,論不出什麼東西來,但事實上,墨珣可不是一般的人類修士。
後世的他因為活的時間長,博聞強記,不論是對魔修還是對邪修的功法都知曉一二。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人類修士想要與魔修、邪修抗衡,僅僅隻是掌握自身所需的功法卻也是不夠的。
也正是因為對魔修有一定的了解,墨珣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魔修都會修習邪術。
隻可惜,對墨珣而言,魔修與邪修所展露出來的氣息基本一致,他很難從中分辨出沒有使用過邪術的魔修。
按照常理來推斷,魔修與邪修從氣息上應當是能區分開的。
但是,墨珣目前暫時沒有找到區分的方法。
而墨珣自身能在一大堆人裡分辨出魔修、邪修已屬難得,多的那些,墨珣也就不再強求了。
分辨魔修與邪修,算是墨珣的一項特殊能力吧。
至少,墨珣迄今為止,都還沒有發現其他誰有他這樣的能力
墨珣並沒有多勸藻辛什麼。
在墨珣眼中,蜃樓的幻境是假,裡頭的人,除了自己與林醉之外,自然也都是假的。
藻辛不管是得道飛升或是就此隕落,都與墨珣無關。
至少,墨珣一開始是這麼認為的。
在墨珣的固有印象中,他在蜃樓的幻境裡坐任何的事應當都是不沾因果的。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在麵對天雷的時候產生了動搖。
按照墨珣的推斷,這蜃樓就是大能的一個領域或是法寶。
蜃樓自有蜃樓的規則,卻不曾想,這竟也受天道法則的製衡。
仔細想想,墨珣“上一世”在“林醉”的領域之中,卻也並沒有感覺到天道法則的存在。
莫不是因為他境界太低,泯然眾人,不是修仙者,所以才沒能感覺到?
墨珣本也不算是此域中人,就算真的有心想提點藻辛,那也得看人家到底吃不吃他這套吧。
這麼想著墨珣也久不再強求了。
機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隻有被抓住了才能叫“機緣”,若是抓不住,那便什麼都不是了。
林醉一直都很注意藻辛的神態,就剛才的情況來看,藻辛似乎已經完全相信了“墨珣是一個渡劫期的元君”。
現在又聽到藻辛主動開口辭行,林醉當下在心裡鬆了口氣。
他就擔心藻辛會一直賴在飛舟上不肯走。
倒不是覺得藻辛打擾到了他們道侶相處,而是因為藻辛在飛舟上呆的時間越長,墨珣可能暴1露出來的破綻也就越多。
“既然你去意已決,那吾便不多作挽留了。”墨珣隨同藻辛一同起身,這便伸手準備送藻辛離開。
恰在此時,變故橫生!
藻辛走在前頭,本該是離開的樣子,卻是忽然轉過了身,似是要與墨珣攀談,卻不料緊接著便是一個帶著淩厲魔氣的掌風朝著墨珣襲來。
林醉才剛放下的心立刻被藻辛的這個動作猛地提了起來!這會兒卻是完全漏了一拍,梗得生疼。
林醉本來就嫌藻辛煩得要命,如果不是墨珣先有動作,他恐怕就坐在蒲團上看著藻辛滾蛋了。
而林醉所謂的“起身送行”不過就是站在蒲團前頭,根本沒有挪動過一步。
是以這會兒,藻辛突然對墨珣發難,林醉竟是趕不及替墨珣解圍。
林醉心下狂跳不止,全身的戾氣也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
還不等林醉有所動作,墨珣便隨手一握,硬生生握住了藻辛的手腕。
林醉順著墨珣的動作定睛一看,藻辛的手掌處正冒著黑霧。
這一掌若是落在了墨珣身上……
林醉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後果不堪設想!
“你找死!”林醉猛地蹬了一腳,一躍而起,正要朝著藻辛攻了過去。
“這是怎麼了?”墨珣麵上的笑意不退,隻是眼神收緊了幾分。
他能感覺到林醉因為藻辛的這一個動作被激怒了,而且,這個怒意是真實的,並不是林醉裝出來的。
在藻辛上飛舟之前,墨珣就已經感覺到了林醉身上那若有似無的變化。
簡直就像是一點兒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完全被蜃樓牽著走一樣。
昨晚,墨珣進入過林醉的識海,為他疏離這過分狂躁的情緒。
這才過了多長時間,這股狂躁便又卷土重來了?
看來,此地不宜久留了。
林醉本來是打算跟藻辛決一死戰的,卻在接到了墨珣的視線之後,怔了怔,隨即便轉了方向,在空中旋了一下,最終收了氣勢,人在墨珣身邊站定。
他不知道墨珣想要做什麼,但剛才那個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不要輕舉妄動”。
墨珣見林醉收住了,這便偏過頭,十分隨意地對他點了個頭,隨後才又一臉平靜地看向藻辛。
仿佛剛才藻辛那一掌,打的不是他一樣。
墨珣剛才在藻辛麵前,也算不上是演戲。畢竟,他本來就是一個渡劫巔峰的元君。
隻是,因為本人性格以及“上一世”的緣故,沾染了一些紅塵之氣,倒顯得與一些大宗門之中所培養出來的元君不大一樣。
隻可惜,墨珣本以為自己剛才的那樣一番不卑不亢已經打消了藻辛的懷疑,卻沒想到……是他低估了此人的疑心。
墨珣一開始對著藻辛笑,隻是覺得好笑,但後來對著林醉,卻是帶了安撫的意味。眼下再轉回來麵對藻辛,他便也不再笑了。
藻辛確實是有那麼點兒不甘心。
在他看來,墨珣剛才所表現出來的從容不迫,並沒有哪裡不對。甚至,因為太過從容,反倒讓他在墨珣麵前束手束腳的。
這樣的墨珣,在藻辛的眼裡,不容小覷。
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林醉在旁撐腰。
藻辛成名已久,成為魔尊的時間也不短了。徽澤大陸那邊的修士,在渡劫期的有幾個,他不可能不知道。眼前這人,雖然是散修,但散修修煉非但比大宗門的弟子難,也比魔修、邪修更難。
看樣子,又沒有哪怕一丁點兒壽元將近的衰敗感……
而且,紫霞的態度也有些不對。
藻辛原是相信了墨珣的,但紫霞的順從,讓他起了疑。
紫霞都認識的人物,沒道理他會不認識。
而且,看這個紫霞的態度,不單是護犢子那麼簡單。
反正,不論是與不是,藻辛都想親手試上一試。
藻辛這一手,說白了就是將墨珣剛才極力維持著的友好撕開罷了。
不過,他們魔域中人,向來也沒什麼友好可言。
今天可以是朋友,把酒言歡,明天就可以為了一個什麼法寶打得你死我活。
說是一盤散沙也不為過。
在藻辛看來,如果對方的境界真的比自己高,完全不需要對自己這麼客氣。
魔域之中向來都是這樣,強者為尊,隻要你能力夠強,根本用不著看誰的臉色。
儘管,得罪一個境界比自己高的修士很不明智,但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對方一定是渡劫巔峰呢?
墨珣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呆在林醉身邊,藻辛能看得出林醉十分寶貝他,也很緊張他。
而且林醉的那些小動作裡,頗有幾分顧慮的意思。
這些都讓藻辛不自覺懷疑起來。
林醉完全沒必要這樣。
一個渡劫巔峰的元君,根本不在乎魔域之中那點兒魔氣的影響。
就算是要護道侶,那也不是這麼小心翼翼的。
尤其是,藻辛剛才提出要離開的時候,林醉的眼神閃了一下。
這就讓藻辛更加懷疑,林醉是有事瞞著自己。
所以,哪怕是墨珣剛才的表現十分正常,所說的話也讓藻辛找不出破綻,但林醉身上的疑點頗多。
藻辛心中懷疑的種子一經種下,那很快便能長成參天大樹。
如果不親自驗證一番,又怎麼能放心呢?
“抱歉,一個沒站穩。”藻辛大大咧咧地打了個哈哈,想借此將剛才那個瞬息之間發生的變故掩蓋過去。
藻辛十分隨意地抽了抽手,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卻沒想到自己竟是被墨珣製住了,他抽了半晌的手竟然紋絲不動!
他剛才將魔力全然灌注與自己的掌心之中,蓄力一掌朝著墨珣揮過去的同時,就根本沒有想要收手的意思。
所以,那樣的一掌過去,如果墨珣的境界不在渡劫巔峰,而是一個跟藻辛一樣境界的修士,也會受不小的傷。
就剛才那一掌,如果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看來,定是會認為藻辛沒有站穩,快摔著了,這才為了穩住身形,下意識去抓身邊的人。
但是,墨珣和林醉兩人可不是什麼沒有修為的凡人。
藻辛這樣的說辭根本沒能說服墨珣與林醉。
林醉瞧得是一清二楚——如果墨珣剛才一著不慎,沒有注意到藻辛的動作,沒有擋下,或者墨珣真是一個金丹期的修士……這麼硬生生接下了藻辛這一招,那定是金丹儘碎,必死無疑。
林醉並不知道墨珣此時已是渡劫巔峰,乃至半仙期的神識,隻以為他仍是自己那個大乘巔峰的師父……
縱使接到了墨珣“稍安勿躁”的視線,林醉的一顆心仍是惶恐不安的。
林醉落在墨珣身邊,按捺下了自己的急切,沒有直接去觀察墨珣的情況,而是死死盯著眼前的藻辛。
隻要他再動一下,林醉便要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了。
林醉此時,根本不知道墨珣一點事兒也沒有,也不知道藻辛是因為被墨珣製住才動彈不得的。
若非如此,藻辛根本不會說什麼“抱歉”,而是直接就會將墨珣擊殺。
藻辛的這一聲抱歉實在是太輕描淡寫了,讓原本就已在怒視藻辛的林醉眼尾又染上了紅痕。
林醉全身魔力儘出,看在墨珣眼中,就像是一團黑紅黑紅的火焰一樣。
藻辛出這一掌的時候就已經料到林醉肯定要發難,但他其實一點兒也不在乎。
如果墨珣不是真的渡劫期元君,那藻辛倒也根本不怕林醉什麼。更遑論,林醉的境界比他還低了一等,又是初入渡劫期,境界不穩的時候。
這一等,那便是差之毫厘繆之千裡了。
墨珣與林醉兩人,說要結為道侶,可實際上,他們還沒有敬告上天,沒有得到上天的認可,那麼,兩人之間所謂的“道侶關係”便是不存在的。
就算藻辛將墨珣殺了,對林醉也不會有絲毫的影響。
然而,現在再看林醉周身的“火焰”,卻並不像藻辛之前以為的那樣,境界不穩。
不過,就算境界穩了又如何?
還不是低了他一個階?
隻是,出乎藻辛意料的是,墨珣竟然能夠安然無恙地接下他這一掌。
藻辛正是從林醉的態度中看出了異樣,才會斷定墨珣的身份有問題。
現在……墨珣輕飄飄地將他這奮力一掌給接了,那麼,兩邊的局勢便已經改寫了。
一開始隻是試探、交鋒,隨之便是博弈,藻辛暗自懊惱——他確實是太沉不住氣了。
麵對盛怒的林醉和似笑非笑的墨珣,藻辛原是想腳下抹油,一溜煙走人的。
但是,在他心念剛動,想要開溜的時候,卻發現墨珣仍是攥著自己的手腕沒有鬆開。甚至,自己都無法將手從墨珣的鉗製中抽離開來。
藻辛的手上凝聚了渡劫期的魔力,對於人類修士來說,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如果墨珣不是渡劫期的大能,是不敢這樣抓著他的。
藻辛現在已是渡劫中期,境界比他高的隻能是渡劫巔峰、半仙體的元君。
看來,林醉這小子真是運氣不錯,竟然真的找了個半仙當道侶!
藻辛跟墨珣兩人僵持著沒有動,而林醉也隻是在一旁緊緊盯著藻辛,那眼中的戾氣全然沒有掩飾。
林醉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讓他衝上去將藻辛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可他卻在看到了自己眼前的身影之後,卻不敢輕舉妄動。
倒不是因為他怕了藻辛,而是墨珣正在跟藻辛“較勁”。
藻辛不知道情況,但林醉卻對墨珣一清二楚——墨珣現在,是金丹之體。
也就是說,他這麼抓著藻辛,而藻辛身上的魔力已經在不斷地攻擊著墨珣了。
林醉是想幫忙,但在墨珣沒有任何指示的時候,他不能貿然出手。
萬一傷到墨珣就糟了!
現在的墨珣,儘管修為受到壓製,但他在進入魔域之前卻已是做了不少準備了。
雖然他什麼沒什麼能夠擋住藻辛這樣渡劫期魔尊的法寶,但自己繪製的符篆卻是不少。
有些符篆,甚至不需要畫在符紙上。
墨珣接下藻辛這一掌的時候,用的並不是靈力,而是神識。
就像他剛才將茶杯放到藻辛麵前一樣,用的也是神識。
世人少有修煉神識的方法,他們隻當神識是那一點靈光。
開竅即可進階,若是不開,也隻能再行修煉。
然而,墨珣卻自行琢磨出了一套修煉神識的方法。
用神識攻擊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隻是世人用得少罷了。像威壓,也是神識攻擊的一種。
但是,世人往往忽略了神識的作用,隻專注修為與靈力的運用。
墨珣的神識自然不是金丹,而是藻辛以為的那樣,在渡劫巔峰、半仙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