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1 / 2)

無雙 夢溪石 9447 字 3個月前

大興城, 正月十四, 三更。

萬籟俱寂, 雞眠馬憩。

“天寒地凍,門窗緊閉!”

劉三兒長長吆喝一聲,聲音在靜夜裡傳出老遠。

他舉起銅鑼, 旁邊同行的老楊用梆子在上麵重重敲了一下。

鐺!

“楊老丈, 我們得走上一整個晚上嗎?”

劉三兒接的是他爹的班,他爹是個老更夫了,上個月心疾發作走得突然。

頭一回當更夫, 劉三兒還新鮮興奮了一會兒, 但很快就覺得又冷又辛苦。

雖然沒下雪,但不管裹得多嚴實, 風總會千方百計從一丁點縫隙裡鑽進去, 令人生不如死。

劉三兒開始想念自己小屋裡那床被子了。

“當然!”老楊對劉三兒這種頭一天就喊苦喊累的行徑沒好感, 忍不住教訓道,“我與你爹當差的時候, 都是這麼走的, 你今夜跟我走一遍, 若有時候不湊巧, 就得你一人當值了,你得認認路!”

劉三兒臉色更苦了:“還有單獨當值的時候?”

老楊一聽這語氣不行啊, 年輕小夥子就好逸惡勞,怎麼掙錢娶媳婦養家,便張嘴又訓了他幾句。

劉三兒本不是個好性子, 但他這回卻出奇沉默,既沒反駁,也沒不耐煩。

“你當更夫這麼多年,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

老楊正滔滔不絕,冷不防被劉三兒打斷,沒好氣道:“什麼奇怪的事?沒有!”

“一件也沒有?”劉三兒的語氣有點奇怪。

老楊皺眉:“你這孩子又在琢磨什麼呢!”

劉三兒直直看著他背後:“那你看你後麵,是什麼?”

老楊下意識回頭。

身後的不遠處拐角,站著半個白衣人。

之所以說是半個,因為那人還有一半身形隱在牆角後麵。

更重要的是,白衣人脖子上沒有頭。

他的頭,被捧在手心,正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朝這裡看。

老楊渾身白毛汗都給嚇出來了,他揉了揉眼睛,那白衣人竟還在,不是做夢。

“快、快跑!有鬼!”

他想也不想,抓起劉三兒的手就往來路狂奔。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拚儘全力,倒也跑得不比年輕人慢。

兩人狂奔一陣,老楊終於跑不動了,彎腰扶膝喘氣。

“快,快去報裡正,不,去衙門,直接報官,賊嚇人了!”

“有這麼嚇人嗎?”劉三兒幽幽道。

“你剛沒瞧見嗎,那麼大一個人,還沒頭……”老楊忽覺劉三兒語調有些怪異,方才抬頭。

這一看不要緊,他直接嚇得魂飛魄散!

劉三兒的頭正被他自己捧在手上,朝老楊咧嘴笑,嘴巴還一動一動。

“你說的鬼是我嗎?”

老楊已經回答不了了。

他直接軟倒在地,昏死過去。

大興城,正月十五,黎明。

上元燈節。

對大京師百姓而言,這是他們在遷入新都之後度過的第一個元宵。

對左月局副使宋良辰而言,這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元宵。

作為左月局副使,她武功稀鬆平常,甚至連二流高手都夠不上。

但她的長處不在武功,而在於打理內務,有了宋良辰的左月局,崔不去就可以免去後顧之憂。

宋良辰因此心安理得待在左月局,十天半月都不必出門一回。

哪怕是大多數女子喜歡去的銀樓和胭脂鋪子,她也敬謝不敏,寧可煮茶看書閒聊下棋,甚至是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下,自己與自己對弈,相較於崔不去身體不好還成日喜歡往外跑,宋良辰卻是另一個極端。

所以朝中私下流傳一句話:左月局裡有三個怪人,一個病鬼,一個從不露麵的女人,還有一個假和尚。

今日有些不尋常。

天色熹微,淡藍近白。

宋良辰起得比平時還要早許多。

麵朝大門,正襟危坐。

像是在等消息,又或者,等一個人。

放在手邊的梅子湯從微溫變成徹底的冰涼,外麵終於有幾人進來。

風塵仆仆,一身霜雪。

為首的是長孫菩提。

每次看見長孫菩提,宋良辰都會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把頭發全剃光了,冬天冷不冷?

現在看來,想必是冷的,因為長孫拿下帽子的時候,她眼尖地發現那帽子內沿繡了一圈灰色絨毛。

換作平日,她肯定會調侃兩句,但今日卻一言不發。

長孫的神色比她更為凝重。

“死了。”

聽見這兩個字,宋良辰眉頭擰得越緊,卻沒有露出半分意外。

她問:“劉昉?”

長孫緩緩點頭:“劉昉。”

宋良辰:“死因?”

長孫:“自縊。”

宋良辰麵色愈發古怪了,甚至還像聽不清楚似的重複問了一遍:“自縊?”

而長孫菩提,這位從不多話的左月副使,也跟鸚鵡學舌似的強調道:“自縊。”

宋良辰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出去逛逛。”

一個幾乎從不出門的人,居然說她要出去逛逛,這跟天上下金子差不多稀奇。

長孫菩提卻道:“我也去。”

二人一道出門,未事先溝通,卻很有默契地走向東市。

那是整座大興城最繁華之處,酒肆林立,商鋪琳琅,據說在東市,沒有買不到的,隻有出不起價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