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後來, 宋喬曦旁敲側擊,問了楚儘好幾次為啥隻可以和他分享夢想呢?

楚儘又恢複了沉默寡言,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本來他就不愛說話, 小糯團多問幾次覺得沒趣兒, 也不再問了。

反正她心大,很快被彆的新鮮事兒吸引走了注意力。

今天早上, 上學前媽媽叮囑了她和楚儘老半天, 確切來說,從昨天晚飯時間就開始叨叨, 和他倆詳細說了好幾遍中午去小飯桌的集合時間和地點。

宋喬曦且聽著, 她才不擔心呢,反正楚儘啥都能記住, 除了過目不忘的, 還有過耳不忘的本事。

中午放學下課鈴一響,幾個書包早就提前收拾好的崽屁股已經離開板凳,就等著馮老師一聲“下課”,衝出教室。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總有特殊的“競爭欲”, 就是乾啥都想爭第一, 連放學誰先跑出校門都要爭個先後。

宋喬曦不緊不慢收拾書包,三月底的天兒還涼, 媽媽給她和楚儘準備的是溫水, 裝在紅色的“摔不爛”水壺裡。

雖說是“摔不爛”, 可糯團子毛手毛腳的,上學不到兩年, 已經摔爛好幾個“摔不爛”了......

倒是楚儘, 還用著一年級那隻水壺, 除了表麵有點劃痕,一點毛病都沒有。

宋喬曦天天被媽媽念叨“小敗家玩意兒”,讓她學學人家楚儘是怎麼愛惜東西的。

今天是1998年4月6號,星期一。

從中午開始,倆孩子就正式不回家吃午飯了,要去“紅旗小飯桌”報到。

第一次去“小飯桌”,宋喬曦多少有點激動,聽班裡去過的同學說,“紅旗小飯桌”的飯特彆好吃。

雖然自己媽媽做飯就已經很好吃了,但是天天吃,總會有點缺乏新鮮感。

書包收拾好直接放桌洞裡,光拿著水壺走就行。

中午休息時間不長,吃過飯後老師就會安排大家午睡。

手裡拎著水壺,和楚儘一起走到校門口的集合點。

一頭銀發的附小退休教師張奶奶,精神抖擻和他倆招手,笑眯眯打招呼,“你們好,歡迎兩位新同學加入紅旗小飯桌。”

其他小朋友都互相認識,剛集合好,排好隊兩人一組站好,探頭墊腳瞅瞅新加入“小飯桌”的宋喬曦和楚儘。

李奶奶帶上老花鏡,開始清點人數。

十幾個小朋友女孩子偏多,有幾個小姑娘害羞地喵了楚儘幾眼,上下打量一下宋喬曦,開始互相咬耳朵竊竊私語。

隻是,說話的動靜稍微有丟丟大,都被宋喬曦聽到了。

“那個就是二年級五班的班草,真的很帥耶,好高哇,唉?他旁邊好像是他們班的文藝委員。”

“文藝委員這麼胖哇?我們班文藝委員是學舞蹈的,可苗條了,你看她矮墩墩肉呼呼的還當文藝委員?”

“嗤,誰知道呢,反正他們五班的班乾部都奇奇怪怪的,那個班長薑齊盛看上去傻乎乎的。”

“哦,我知道,那個胖胖的大塊頭,據說他們班學習委員也有點呆呆的,像個呆頭鵝......”

......

團子這小火暴脾氣,那是“噌”一下就上來了。

說她胖沒關係,因為自己本來肉就很多,今年已經比去年稍微瘦了那麼一點點了,但是因為太愛吃,沒辦法。

但是誰規定的,隻有瘦子才能當文藝委員?

還有說丁淼是呆頭鵝?!她家淼淼又美又酷學習又好,是小仙女兒好嗎!

當然,有一點她們是沒說錯,五班班長薑齊盛確實傻乎乎的。

擼起校服袖子,手裡水壺像流星錘一樣往身後一摔,宋喬曦準備上前和幾個看上去比自己大的中年級小姐姐們理論理論。

忽然,肩膀上有什麼東西掛住,她下意識抱住。

抬眼一看,是楚儘把手裡的水壺往自己肩膀上一掛,腳步沉穩地往斜前方走去。

方位正好朝著那幾個還在“嘰嘰喳喳”的小女生。

“背後議論彆人是很沒家教的行為,說彆人胖和呆之前請你們先找鏡子照照自己。”

楚儘語氣不卑不亢,這幾句話宋喬曦聽得一清二楚。

眼看著三五個小女生臉色變得很難看,好像楚儘又低聲說了句什麼,糯團子聽不清楚。

甚至有一個女孩子快要哭出來了,剩下幾個人趕快上前安慰,看向楚儘的眼神也變得怯怯的,滿臉的驚慌失措。

幾個女孩子隔著不遠的距離,對宋喬曦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癟著嘴大聲說“對不起”。

引得站在前排的小朋友頻頻往後看,可能李奶奶耳朵有點背,又忙著清點人數,並沒有多關注後排幾個小姑娘的異常舉動。

楚儘轉身回來,從她懷裡拿走水壺,麵無表情像一尊門神似的站在宋喬曦身旁。

“不是,你和她們說啥了?”

糯團子有點懵,楚儘那兩句話的殺傷力,應該沒那麼大吧?

“沒什麼,你也可以不接受她們的道歉。”

楚儘搖搖頭,眼皮抬起來瞥了幾個女孩一眼,沉聲回答她。

有一瞬,她竟然在楚儘的眼神裡看到了濃重的殺氣,是在電影裡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才會有的眼神?

團子趕快搖搖頭,她在想什麼呀!

楚儘不可能再變回反派的,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對著楚儘擺擺手,點點頭說道:“啊,我接受她們的道歉,說我沒關係,我本來就肉肉的嘛,我就是聽她們說丁淼,一下子就覺得好氣喔。”

“嗯。”

男孩清清冷冷地點頭,眼裡讓宋喬曦發毛的神色消失得無影無蹤,深色的眸子又恢複了平靜。

再次在心裡說服自己,剛才肯定看錯了,楚儘肯定沒有壞心的。

都是那天自己寫日記時奇奇怪怪的想法,認為在這個世界,厄氣運會追著他們,就算改變了原有的劇情,該發生的還會發生......

“宋喬曦,楚儘?”張奶奶帶著老花鏡,把手裡的紙拿得稍微遠一點皺著眉看,又把鏡片摘下來打量他倆,親切笑著問,“是你倆的名字不?”

“張奶奶好,我叫宋喬曦,他叫楚儘。”

小糯團揚起臉,愉快地和這個銀發奶奶打招呼。

奶奶看起來特彆和藹,笑得讓她想起在泰城的姥姥。

宋喬曦的姥姥也是老教師,除了對自己過於溺愛,還真是對老太太挑不出毛病來。

張奶奶笑著點頭,腿腳利落地走過來,拍拍她肩膀,“好好好,宋喬曦和楚儘,好名字,你們倆先站到隊伍最後吧,咱們快點先回去吃飯,下午放學再重新排排位子。”

跟著楚儘乖乖走到隊伍後麵,倆人肩並肩站著,宋喬曦把玩著手裡的水壺,學著王君洋和丁一的樣子甩水壺帶子,準備跟隨大部隊一起走到師範家屬院兒。

隊伍開始行動,剛走沒幾步就聽到張奶奶洪亮的聲音,“來,小同學們,跟著奶奶走,每個人都必須手拉手,路上跟緊了不能掉隊。”

嗯?

要,要拉手手嗎?

宋喬曦愣了一瞬,猶豫地看看自己的左手和楚儘的右手。

畢竟是快要上小學三年級的崽崽,這個年齡段,性彆意識讓小男生小女生之間產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

班裡,有好多一年級還玩得很好的男女同桌,過了暑假,上了二年級一下子就變得不愛說話了,互不搭理像誰都不認識對方一樣。

要是有人不小心超過課桌中間那條長長的“三八線”?

嘶......那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兒,有時候男孩女孩同桌倆打得那個凶喲!

“小五人幫”的感情雖然還是很好,但宋喬曦也從大環境裡懵懵懂懂做出一些小小的改變,稍微克製了一點點自己的熱情。

其他事情她可能不清楚,但是男孩子和女孩子要是拉了小手手,這件事兒被班裡同學知道,可是會被起哄的。

她抬頭,踮起腳尖望了望前麵的隊伍,除了比她矮很多的一年級小豆丁有男生女生拉著手手,帶上紅領巾的大孩子們都是男生和男生一組,女生和女生一組。

這可讓宋喬曦有點難為情,倒不是說不敢啦楚儘的手,倆人這麼熟,拉個小手當然沒關係,隻是......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牽手,萬一路上碰上放學的同學,回班裡肯定會傳得沸沸揚揚,一年級的“童養女婿”風波才剛過去沒多久......

“最後麵的兩個小同學,宋喬曦和楚儘,把奶奶的話當耳旁風了?快點,拉好手,一會兒還要過馬路呢!”李奶奶站在隊伍最前麵,舉著紅色的小旗子對宋喬曦晃晃。

唉......

糯團子和小鵪鶉一樣縮縮脖子,低頭往左看了眼楚儘的手。

咦?

她沒見到楚儘修長蒼白的手指露在外麵,隻看到一截長出來的校服袖子,垂在那兒。

仰頭對上他的眼睛,疑惑地眨巴兩下,想問他這是啥意思?

卻沒想到,楚儘臉騰一下子紅了?!

他抿住嘴,彆扭地偏過頭,右胳膊輕微朝自己甩了一下。

哇哦!

宋喬曦恍然大悟,終於get到了楚儘的意思,要不大人們都誇他腦瓜子好使呢?好像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他一樣!

他竟然發現了自己的尷尬,讓她拉住袖子。

可是,楚儘臉為啥紅呢?

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隊伍前麵的李奶奶又提醒了她一次,糯團子小心翼翼抓住楚儘的校服袖子,還舉起來朝李奶奶招招手。

李奶奶點點頭,算是放過她了。

隨著走動和胳膊的擺動,能大概感受到楚儘指尖有時會隔著袖子觸碰到自己的手背,像小雞崽嫩嫩的小嘴,啄人一樣。

一下一下,癢癢的。

從師範附小走到師範家屬院兒大概十分鐘的腳程,隊伍人多,走得不是很快。

四月的天不冷不熱,很舒服。

中間會途徑一條不寬的河道,這兩年河水治理的很乾淨,從橋上走過時宋喬曦一眼看到了小河裡遊著兩隻灰毛毛的大鴨子,身後跟著一排毛茸茸的小鴨子。

“快看快看,鴨媽媽鴨爸爸帶著小鴨子出來玩了!”宋喬曦揪揪楚儘的衣袖,另一隻手抬起來往河堤一指,想起音樂課上學過的一首歌,輕聲哼唱起來,“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河岸兩旁載著柳樹和桃樹,柳樹一條條枝丫垂在河邊,看起來像是長了一層綠毛毛,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嫩綠色的小芽芽。

桃花倒是已經開得旺,又紅又粉,像剛剛楚儘的臉頰一樣。

“唉,我想起一首詩,媽媽教過的,特彆美......唔,想起來了,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她撓撓頭,一下子想不起來後半句了,自嘲的笑笑抬起頭,求助似的眨巴眼睛望著楚儘問,“後半句你還記得不?”

楚儘點點頭,淺櫻色的嘴唇輕輕動了幾下,男孩嗓音低沉卻有磁性,“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宋喬曦一眼。

心想,小糯團還有這麼好學的時候?

平時老師布置作業要求背古詩詞和課文,回回都和要了她的命一樣......

還有能讓宋喬曦主動記住的古詩詞,也是挺難得的。

“對吼!”

宋喬曦鬆開他的袖子,兩隻小肉手“啪嘰”拍在一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

她吞了口口水,舔舔嘴唇說道:“我當時就記得,這首詩特彆美!不知道蔞蒿是不是像茼蒿一樣,嫩嫩的蒿菜炒著吃肯定很好吃吧?我聽秋夢姐姐說過,河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魚,好想嘗一嘗哇......”

楚儘看她晶瑩剔透的口水沿著嘴角滑落,震驚到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糯團子黑白分明的眼中,奇異的光更亮了,拿手背隨意一擦嘴角,可憐巴巴一張小臉對著他,“長大後,你帶我去吃一次河豚,好不好哇?”

原來她口中,特彆“美”的詩......

“美”是“美味”的“美”?!

完全沉浸在對美味河豚的想象中,宋喬曦還記得秋夢姐姐是這麼形容河豚肉的。

當時,秋夢姐姐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冬日的暖陽好似給她鑲了層金邊,整個人更溫柔了,她開口道,“河豚的肉質彈韌細滑,白嫩似雞肉,卻比雞肉更滑嫩。

有一年春天,姥姥接我去南方看病,吃過一種叫秧草的菜特彆鮮美,那種菜和河豚一起燒,翠綠的嫩菜頭與新鮮的河豚一起煮,香濃的奶湯能鮮掉舌頭,簡直是全天下最鮮美的魚了。

不過曦曦,河豚本身有毒,處理不好可不能亂吃,記住了嗎?”

當時就饞死了,隻不過,能讓宋喬曦嘴饞的食物太多了,轉頭就被油炸火腿腸吸引走了?

剛才想到蘇軾的詩句,楚儘把下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接起來,讓她一下子想到了秋夢姐姐說過的秧草燒河豚。

又剛好趕上中午放學,這會兒肚肚超級餓,一下子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你知道河豚有毒嗎?”

楚儘清清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糯團子的“沉浸式”幻想。

她攥緊楚儘的衣袖,想想之前姐姐說過的話,歪頭回答他:“秋夢姐姐說,處理好了就可以吃,把有毒的地方去掉不就行了?”

“可還是很危險,所以我不會讓你吃。”

楚儘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地說。

看他的樣子,是半分退讓的餘地都沒有。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逆反心理,越不讓乾什麼,越想去乾。

宋喬曦自己都奇怪,為啥對爸爸媽媽都不會有這種心態,反而最近對楚儘偶爾會出現了這種奇怪的“逆反”心理。

之前他說什麼,自己都乖乖聽話。

今天莫名有勇氣想反駁他一嘴。

李奶奶安排同學們排隊洗手進屋吃飯,他倆站在最後一排,自然最後一個洗。

“你不帶我吃,那我自己去吃好了。”

小嘴兒一撅,鬆開楚儘的袖子,眼睛故意不看他。

前麵洗手的隊伍越來越短,很快就輪到宋喬曦和楚儘。

隻是男孩聽了她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一言不發。

哎呦喂,估計是肚子餓的時候,脾氣特彆大。

明明是一件未來不確定是否會發生的事兒,小糯團這會兒就跟他較上勁兒了。

好嘛,你不和我說話,那我也不理你了!

洗完手,轉身就跟著李奶奶進了屋裡。

“紅旗小飯桌”就開在李奶奶家裡,她家在一樓,有個小院兒。

李奶奶的老伴叫孫紅旗,是師範學院的退休老教授,老兩口退休沒事兒乾,兒子女兒都在外地,孫兒們又不在身邊。

老兩口一輩子都和孩子打交道,猛地閒下來還真閒不住。

最開始,隻是幫師範大院兒鄰居家的幾個家長中午接接孩子,安排他們吃飯午休,有時候還輔導輔導功課。

後來因為孫教授的廚藝實在太好,孩子們都喜歡老兩口,家長也放心,乾脆在院子裡搭了個亮堂的玻璃房做小食堂,裡屋弄成孩子們午休的小臥室,“紅旗小飯桌”就這麼開張了。

不為了賺錢,老兩口就為了退休,能有個事兒乾。

孩子們都管孫教授叫孫爺爺,現在的孫教授早就沒了在師範學院當教授時候的書生氣,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渾身煙火氣兒十足。

“孩子們,開飯啦,都餓壞了吧?”

孫爺爺頂著白色的廚師帽,笑眯眯迎接饑腸轆轆的小學雞們進屋。

玻璃房裡是兩排對著的長條桌,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不鏽鋼餐盤,總共14份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