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陸雲唐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盯著古焱看了兩秒。
然後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大可以來試試。”
他的語氣可以稱得上友善，甚至有點像大人對孩子的鼓勵的口吻。鼓勵他去實現一個，他往後就會明白根本是不切實際的夢想。
成年人根本不以為意的那種夢想。
古焱瞳孔微縮, 他低聲道：“你不相信我？”
但是陸雲唐沒有再搭理他。
他已經提著那袋草莓從古焱身旁繞過，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住院部的大廳裡。
青年還站在原地, 他麵無表情地掐著自己的手指, 食指的指腹上有一道已經泛白的, 微微凸起的疤痕。
古焱知道, 陸雲唐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道疤, 隻不過痕跡更輕些而已。
他的感情來得更偏執，更狂熱，深得要見血。這些全是他致命的弱點, 但他並不相信自己會輸給陸雲堂的鐵石心腸。
誰能憑愛意, 將一座捂不化冰山私有呢？
——人們所謂溫暖的感情，都是庸俗無趣低劣的。
古焱想, 要擁有一座冰山，隻有去用十倍、百倍於他的嚴寒去征服它，去將它同賴以生存的環境割開, 去做一片汪洋, 讓他不得不成為永遠無法融化, 永遠無法逃離的一座孤島。
永遠漂浮在他的懷抱裡。
僅僅是這樣想著，青年就已經控製不住地感到了愉悅。
路燈在一瞬間儘數亮起, 暖黃色的光線驅走了暮色的陰暗。
古焱的臉上慢慢的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
“你怎麼在這？”
走進住院部大廳的陸雲唐並沒有馬上上樓，他又看到了一個熟人。
——今天一個兩個都在路上等著他。也是挺有意思。陸雲唐饒有興味地彎了下唇角, 然後隨意地伸手挑挑陳隨的衣領。
“怎麼不上去？”他問道。
不知是光線還是彆的什麼原因，男孩的臉似乎紅了一點。
他的目光飛快掠過陸雲唐已經離開自己衣領的手指，忽然道：“這樣不好。”
陸雲唐眨眨眼睛, 過了一兩秒才回味過男孩話裡的意思，不由得失笑。“你才多大？”他唇角的弧度讓陳隨的臉更紅，“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
幸好他沒再問陳隨為什麼不上去了。
昨天男孩說，今天要回來探望陸玖玖。但現在他們都知道，也許陳隨並不真的需要見到陸玖玖。
陸雲唐的語氣隻是玩笑，沒準還帶著幾分嘲諷，但陳隨的心臟卻“噗通”跳了一聲。
倒不是他往日裡沒聽見過自己的心跳，也不是他年紀小，被這人變相調戲了之後有多麼興奮。
而是他突然的，猝不及防的意識到，這個人笑起來有多麼好看。
那些作文書裡的好詞好句，似乎終於讓陳隨徹底的理解——
為什麼有人熱愛春天，為什麼有人歌頌一朵花的開放，為什麼有人說，要愛生活。
在努力理解世界的規則之外，他的心中突然被種入了一點詩意。
當然這點詩意很快就被男人的惡趣味攪得煙消雲散。
陸雲唐十分凶殘的揉亂了陳隨的頭發，這才覺得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卻又臉紅的小男孩兒順眼多了。
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警告男孩，“看到剛剛外麵那個神經病了嗎？”
陸雲唐的語氣一轉，莫名的就帶出那麼兩分少有的嚴肅來，他道：“不要學他。”
陳隨也嚴肅地點點頭，他說：“我知道的。”
於是陸雲唐笑眯眯地從他的大袋子裡掏出顆草莓塞給陳隨。
“有點酸，不過是當季的，吃。”
陳隨就十分乖巧地就著陸雲唐的手吃掉了那顆草莓。
這紅色的漿果的確很新鮮，但絕對不像陸雲唐說的，隻有一點點酸。陳隨皺著眉頭，忍不住用力咂咂嘴，這才後知後覺地從口中吐出沒洗過的草莓蒂。
也許是草莓太酸，讓他失去了理智，陳隨突然問，“你原諒我了嗎？”
說完他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僵硬。
他不該問這個問題，這是一句很愚蠢的話。
果然，他看見陸雲唐笑了。陳隨的心又跳得快了一些。他害怕從陸雲唐口中說出什麼讓他無地自容的話來，緊張的手心裡都冒了汗。
但出乎陳隨的意料，陸雲唐仿佛沒聽見一樣，隻是笑眯眯地問他“
草莓酸不酸？”
陳隨便傻乎乎的搖搖頭。
陸雲唐於是又從袋子裡撿出兩顆草莓來遞給他。
“我家飯不好吃，又懶得請廚娘，也許你可以學學做飯什麼的。”
他沒頭沒腦的扔下這麼句話，轉身便上樓去了，把陳隨扔在人來人往的住院部大廳裡。看那意思，是上不上來都隨他。
男孩手中攥著兩顆帶著涼意的紅色漿果，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裡，如果說他有什麼超越旁人的優點，那就是他善於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