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點頭正想應,卻聽得車廂裡的人悶聲道:“先去一趟白府。”
嗯?乘虛不解:“您不是還急著進宮辦事?”
江玄瑾沉默良久,然後道:“也不是太急。”
乘虛:“……”不是太急的話,到底是為什麼把二公子嚇成那樣啊?
哭笑不得,他坐上車轅吩咐車夫:“聽主子的,去白府。”
“是。”
馬車走得顛簸,車上堆著的錦盒搖搖晃晃的,江玄瑾冷眼看著,突然有點惱。
怎麼就想起給人買東西了呢?還是這種東西!這樣送過去,會不會顯得太殷勤了?
可是,白珠璣娘死的得早,她又是個笨手笨腳的,準備出來的一定沒有這個好看,與其到時候丟他的臉,不如現在就去挽救一下。
但……她要是不喜歡這個怎麼辦?
平靜冷漠的一張臉,下頭藏著的心思卻是波瀾起伏,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後悔,一會兒又有點惱怒,整個路上都沒能安定下來。
於是,李懷玉在院子裡活動手腳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影子在院門口晃了一下。
“什麼人?”她下意識地嗬斥一聲。
沒人應她。
疑惑地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懷玉想,也許是哪個路過的家奴吧!於是沒再看,繼續活動手腳。
可沒一會兒,那影子又在門口晃了一下。
戒備地皺眉,懷玉叉腰:“何方宵小?”
還是沒人應她。
眼珠子一轉,懷玉不動聲色地繼續伸展手臂,一邊伸一邊往院門口挪。
當那影子第三次晃過來的時候,她反應極快,猛地就撲出去將人抓住。大喝道:“賊人哪裡逃!”
江玄瑾一臉冷漠地垂眸看著她。
對上他的眼睛,李懷玉愣了愣,抓著他衣襟的手立馬鬆開並替他撫平褶皺,笑著道:“怎麼是你啊?”
輕哼一聲算是應她,江玄瑾扭頭看向自己身後。
懷玉不解地跟著他看過去,就見一個人抱著一堆疊得老高的錦盒,顫顫巍巍地立在那裡。
“咦?這是乘虛啊?”好奇地繞過錦盒看了看後頭,懷玉哈哈大笑,“你家主子也太狠心了,怎麼讓你一個人抱這麼多東西?”
乘虛臉抵在錦盒上,咬牙道:“不狠心,屬下抱得動。”
抱得動歸抱得動啊,但為什麼要讓他在這裡站這麼久?都已經到了地方了,主子到底是為什麼晃了這麼久還不進去啊!
心裡呐喊不已,乘虛臉上還是擠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
看他可憐,懷玉連忙拉著江玄瑾往院子裡走,邊走邊笑著問他:“幾日沒見,想我不想?”
江玄瑾漠然搖頭:“不想。”
懷玉瞪眼:“那你今兒過來乾什麼?”
“路過。”
“……”一把甩開他的手,懷玉怒而叉腰,“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手在空中一晃,沒著沒落的,江玄瑾自己收了回來。看她一眼,他伸手拿過一個錦盒,塞進她懷裡。
“什麼東西?”
江玄瑾一本正經地道:“買路財。”
古怪地看他一眼,懷玉伸手將盒子打開,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疊著的大紅的綢緞,金繡的瑤池春曉牡丹被疊在最上頭,華麗高貴,栩栩如生。
這是……嫁衣?
愕然地伸手摸了一把,她抬頭看向江玄瑾。
麵前這人扭頭看著彆處,下頷有些緊繃,雖然瞧著沒什麼表情,但好像有點緊張。
“今日二哥讓我去試喜服。”他道,“試的時候看見這東西了,二哥說挺適合你的,我便拿來給你看看。”
頓了頓,又道:“你要是不想要,就送給靈秀,她以後嫁人也用得著。”
有些哭笑不得。懷玉歪著腦袋看著他:“靈秀要是用不著呢?”
“那你便扔了去。”心裡一沉,臉色也是一暗,江玄瑾拂袖,轉身就想走。
然而,步子還沒邁開,手就被人抓住了。
一手抱著嫁衣盒子,一手使勁扣住他,李懷玉咧了嘴,臉上的笑意越扯越大:“你這個人,送個東西怎麼都不會好好說話?”
“……”身子僵硬,他緩緩回頭,皺眉看著她。
“要我教你嗎?”
懷玉眨眼,然後立即學著他的模樣,粗聲粗氣地道:“今日二哥讓我去試喜服,試的時候看見這衣裳想起了你,覺得你穿定然好看,所以我便買來送你。你可喜歡?”
說完仰頭看他,眼裡似是劃開了一池春水,恢複原本的嗓音低聲道:“我可喜歡啦!”
可喜歡啦!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江玄瑾怔然地看著她,手被她抓在手裡輕晃。剛剛還緊繃著的身子都被晃得鬆了下來。
這人可真是會胡說八道,他想,但是她笑起來的樣子還算好看,襯得上那一朵牡丹花。
北魏之人多愛牡丹,他之前不以為然,覺得不過是攀慕富貴。但眼下瞧著……這花其實也還不錯。
“要我穿給你看看嗎?”懷玉笑嘻嘻地問。
江玄瑾回神,甩開她的手便道:“都說了是路過,我還要進宮一趟。”
“啊呀……”懷玉有點懊惱,不過一轉臉又笑起來,朝他擠眉弄眼地道,“那,就洞房花燭夜再看!”
“……”不知羞!
輕哼一聲,江玄瑾大步離開,步子走得很快,活像是有狗在追一般。懷玉瞧得直樂,連忙招呼靈秀來,幫忙把其他的錦盒都搬進屋子裡去。
“你聽過一句話嗎?”
在李懷玉搬東西搬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有人開口問了她一句。
一聽這聲音,她都也不回地就道:“陸掌櫃,有話就一次說完。”
陸景行搖著扇子坐在她房間的窗台上,斜眼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想說完,你也得靜下心來聽才是。”
靈秀目瞪口呆地看看他,再看看窗外:“您什麼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收攏扇子翻身進屋,陸景行翻手就從袖子裡拿出一包糕點塞進靈秀手裡,“來得匆忙沒走正門,還請靈秀姑娘幫忙望個風。”
什麼“來得匆忙”,就算不匆忙,這人也從來沒走過正門好嗎?懷玉翻了個白眼,揮手讓靈秀接了糕點出去,然後抬眼看他:“想說什麼啊?”
鳳眼安靜地看著她,陸景行道:“玩火者,必自焚。”
微微一愣,李懷玉皺眉:“你跑來一趟,就是來咒我的?”
“不是咒。”陸景行歎息,“是提醒。”
方才他在旁邊瞧著,要不是知道她揣的是什麼心思,差點就當真以為這是一對即將成婚的相愛之人了。李懷玉動沒動心他不知道,但江玄瑾那樣子……
若是一朝真相大白,他怕她承擔不起後果。
“放心好啦!”懷玉好笑地看他一眼,“我做事之前都是仔細思量過的,不會出什麼大的岔子。將來等他發現我在騙他。至多不過想要我的命,可我已經死過一次,還怕什麼?”
沒好氣地搖頭,陸景行道:“你真是我祖宗。”
“孫子乖。”毫不客氣地占了口頭便宜,懷玉收拾好嫁衣,又問他,“事情辦得如何?”
陸景行抿唇:“尚算順利,江玄瑾已經暗地裡重審過福祿宮的幾個宮人,不過……有個事情很奇怪。”
“什麼?”
“要真如你所說,江玄瑾是害你的背後主使,那至少廷尉府都應該是他的人。但這回他翻動舊案,卻引起了廷尉府的抵觸。”
“嗯?”懷玉皺眉,“怎麼可能?廷尉柳雲烈與江玄瑾可算得上是生死摯友了。”
“柳廷尉倒是沒什麼動靜,但是下頭的人亂七八糟的,我也沒弄明白。”陸景行歎息,“我隻是個商人,為什麼要陪你們玩官場的勾心鬥角?”
看他一眼,李懷玉伸出拇指:“你的祖宗是丹陽長公主。”
再伸出食指:“你的大哥是徐仙徐將軍。”
“兩朝重臣韓霄、當朝新貴雲嵐清,全是你朋友。禦史白德重、紫陽君江玄瑾,全把你當成眼中釘。”
“這樣的關係,你跟我說你隻是個商人?”
額角抽了抽。陸景行捏緊手裡的扇子,咬牙切齒地問:“這都是拜誰所賜啊?”
“我。”毫不愧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李懷玉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這是在拯救你啊,讓你提前適應官場,以後才不會稀裡糊塗地就被人害了。”
“那可得謝謝您了!”陸景行朝她拱手。
“咱倆誰跟誰啊,不客氣!”嘿嘿笑了兩聲,她朝他伸手,“賀禮呢?”
就著扇子往她掌心一拍,陸景行皮笑肉不笑:“你那嫁衣紅得讓我心情不好,賀禮不給了。”
這算什麼破借口?懷玉斜眼橫他:“嫁衣不是紅的,還能是綠的?”
陸景行一頓,接著就笑得眸光瀲灩:“說不定是藍的呢?”
“藍的?”懷玉白他一眼,“那你以後成親就穿藍的,要是穿了紅的,我跟你急!”
“好啊。”陸景行很是隨意地就應了下來。
藍的有什麼不好呢?他記得她穿過,廣袖束腰,上頭繡了幾隻羽色鮮豔的鳥。翻牆而過的時候,裙擺翻飛,那鳥就像是活了一般,好看得緊。
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丹陽頑劣,帶著他翻牆去人家的成親宴席上蹭酒喝,還把素不相識的新郎官灌了個爛醉,回來的時候雙頰微紅,笑得卻是開心得很。
“成親真好玩。”她說,“什麼時候我也能成個親啊?”
他當時很唏噓地對她道:“彆想了,您這樣的身份,又是這樣的作風,全天下沒人敢娶的,老實養麵首吧。”
丹陽很不服氣,瞪著他就道:“我不管,我也要成親,現在就要!”
一雙眼裡迷蒙帶霧,分明就是耍酒瘋。
他無奈地哄著她:“好啊,成,您想怎麼成啊?”
丹陽一腳就踢在他的膝蓋窩裡,力道之大,讓他立馬就跪了下去。
陸景行當時是很想罵她的,然而話還沒罵出來,她也“撲通”一聲跟著跪到他身邊,拱手朝著天,嘴裡念念有詞,念完就一巴掌扣在他的後腦勺上,逼著他跟她一起磕頭。
“禮成了。”磕完起來,她笑嘻嘻地道,“咱們也成親了!”
膝蓋很痛,後腦勺也很痛,陸景行當時完全沒有感受到成親的喜悅。
但現在想起來,他覺得,那晚的月色其實很不錯。
然而,麵前這個人明顯早就不記得了,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他,小鼻子一皺一皺的,滿眼都寫著嫌棄。
陸景行沒好氣地道:“我走了。”
“慢走不送。”懷玉朝他揮手。
轉身走了兩步,陸景行停下來,還是忍不住回頭問她:“你知道拜堂該怎麼拜嗎?”
“我怎麼知道?”李懷玉撇嘴,“我就看過你和徐仙拜把子,估摸著差不多吧,都是喊一聲關二爺在上,然後磕頭行禮。”
陸景行:“……”
所以,兩年前與他“成親”,她嘴裡念念有詞的,喊的是“關二爺在上”?
怔愣片刻,陸景行啞然失笑,笑得身子有點抖。
“怎麼了?”懷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笑什麼?”
“刷”地展扇擋了自己的眉眼,陸景行悶聲道:“祖宗,你知不知道關二爺是不管姻緣的?”
“是嗎?”懷玉撓頭,“不管就不管吧,有什麼大不了的?”
陸景行沒再說話,站直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懷玉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好像沒有騙她,今兒的心情是真的不太好。
“那就不要賀禮了。”她小聲嘟囔。
之後的幾日,李懷玉忙著備婚學規矩,教習嬤嬤羅裡吧嗦一大堆,她嗯嗯啊啊地應著,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大婚前一天,白德重還特意過來囑咐她不要緊張。
李懷玉是真的不緊張,她隻祈禱這場婚事彆出什麼亂子。
然而,天不遂人願,成親這日,她剛換好喜服,就出事兒了。
“這是哪來的?”白梁氏瞪著她身上的花開富貴並蒂蓮,臉色難看得很,“我給你準備的嫁衣呢?”
從鏡子裡看她一眼,懷玉問:“我穿這套不好嗎?”
“你……你這是沒把我這個當嬸嬸的放在眼裡啊!”白梁氏怒道,“非要穿這套去是吧?好!你穿這套,喜酒咱們就不去吃了!”
此話一出,旁邊的靈秀就急了:“大喜的日子,娘家人怎麼能不去吃酒?”
北魏的規矩,迎親擺宴,宴上設了“娘家席”,娘家親戚到席的人數,就代表著娘家對女兒的重視程度。彆的人家嫁女兒,拉上所有的親戚都要去把席給坐滿,她們倒是好,竟然說不去。
“四姑娘攀上紫陽君了,眼界高,不需要咱們這些親戚。”白梁氏哼聲道,“既然不需要,咱們去乾什麼?”
“你們……”
伸手按住靈秀,懷玉打了個嗬欠:“先梳妝吧,彆耽誤了時辰。”
一看她這態度。白梁氏臉青了,憤恨地瞪著她道:“你等會可彆來求我們!”
說完,一扭頭就將屋子裡的叔伯嬸嬸都帶走了。
靈秀眼睛都紅了,小聲道:“哪有這樣當人長輩的,大喜的日子還要來為難。”
“彆管她們。”懷玉道,“她們不去也無妨。”
“怎麼能無妨呢!”靈秀跺著腳跟她解釋,“娘家席上不坐人,以後江家會看輕您的!再說,宴席上那麼多人,她們把席位空出來,不是叫賓客看笑話嗎?”
“已經這樣了,不隻能由她們去?”懷玉聳肩,“反正這嫁衣我是不會換的。”
靈秀一時語塞,焦急了一會兒,也隻能長歎一口氣。
然而,白梁氏等人遠沒有就這樣收手。
出嫁的嫁妝已經抬到了南院,但核對過清單,靈秀皺眉:“怎麼少了十二擔?”
白孟氏給白璿璣準備的嫁妝可是足足有二十六擔,可眼下數來數去,怎麼都隻有十四擔。且不說少了,這數字就極為不吉利。任誰看見都要皺眉的。
“還真是不消停。”李懷玉有點煩躁。
府裡人來人往,都忙得焦頭爛額的,白梁氏一群人並著白璿璣,卻統統坐在涼亭裡看戲。
“跟咱們作對?看看吃虧的是誰!”白劉氏磕著瓜子得意地道,“換得一套嫁衣就覺得了不得了,等會有她好看的!”
“外頭看熱鬨的人不少。”白璿璣微笑,“嫁妝抬出去,各家都是要討論比較的。她就算進了江府的門,以後過日子,背也怕是挺不直。”
“何止是挺不直?江家二少夫人你們知道吧?出嫁的時候嫁妝寒酸,娘家席上沒坐滿人,你看江家二公子把她當回事嗎?進門沒半年二公子就納了三個妾,嘖嘖,苦啊!”
這麼一說,眾人都覺得解氣,七嘴八舌地編排起白珠璣以後的苦日子來,一時間都笑得歡。
然而,笑著笑著,府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白璿璣側頭,就見眾人擁著個一身喜服的人進門來。那人平日裡穿慣了淡色,今日一身大紅。不但不怪,反倒襯得那張臉更為俊朗。瞳如點墨,唇若抿絳,袖口隨意一攏,都能攏著三分瀟然七分端雅。再不經意抬頭往前一看,整個四月的春色便都落在他眉梢。
涼亭裡安靜了下來。
眾人沉默地看著江玄瑾,看著他越過前庭去往南院,再看著他把蓋著蓋頭的白珠璣給抱了出來。
“隻要能進他的門,以後的日子有多苦,誰在乎啊?”有人極小聲地說了一句。
白璿璣抿著唇沉著臉,看著江玄瑾的背影,心裡很是不甘。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當初沒有搶白珠璣的婚事,如今紫陽君要娶的人,會不會就是她了?
“你要做好準備。”
白府門前,蓋著蓋頭的李懷玉小聲對抱著自己的人道:“今日可能會發生不少意外。”
“已經發生了。”江玄瑾道。
“啊?”嚇了一跳,懷玉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看見什麼了?”
“不是看見,是感覺到了。”伸手掂了掂她,他皺眉,“幾日不見。你重了許多。”
李懷玉:“……”
這有什麼好意外的!她這段時間一直在補身子,不重才意外呢!
咬咬牙,她掐了他一把,還想再說什麼已經來不及,新娘到了轎子前,放下了就被塞了進去。
靈秀跟在花轎旁邊,緊張地回頭往後看。
“吉時已到,起——”
喜娘一聲吆喝,八抬的大轎離了地。迎親的隊伍往前走,新娘子的嫁妝便也一擔擔地從府裡抬出來,跟在後頭。
白府門口圍滿了看熱鬨的人,有讚歎紫陽君風華無雙的,有感慨白四小姐命好的,當然,更多的好事者,是在盯著後頭的嫁妝數。
紫陽君給了白府三十六擔的聘禮,算得上是皇帝之下、臣子娶親的最高規製。那麼,白府嫁女兒的心意有多少?
“一、二、三……”
數數的人不少,白梁氏等人也都跟著出來看笑話。搶了白璿璣的嫁妝又如何?今兒給她抬去江府的,就隻有那十四擔東西,比江家二少夫人還寒酸!
“……十三、十四!”
眼瞧著紅擔子數到十四就斷了。白梁氏等著交頭接耳地說著話,紛紛先笑起來。十四,又少又不吉利的嫁妝,京都裡的人會議論成什麼樣?
數數的人也覺得驚奇,皺眉停了下來,正要說話呢,卻瞥見斷了的十四擔嫁妝後頭突然炸起了鞭炮!
“劈裡啪啦——”這聲音震耳欲聾,霎時蓋過了迎親的嗩呐鑼鼓,將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