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進去。”她喃喃道。
“您說什麼?”聲音太小了,徐仙沒有聽清楚。
懷玉抬頭,認真地看著他道:“我得進去,不管想什麼法子,我要見江玄瑾!”
說到後頭,聲音都有點發顫。
雲嵐清和韓霄都聽見了,齊齊圍到她身邊來,低聲問:“眼下這情況,想進去隻有一個法子。”
“勤王。”
看這架勢。陛下是被人控製住了,但還上過早朝,尚且知道龍體無礙,但紫陽君……生死未卜。
一想到他有可能出事,李懷玉止不住地慌起來,眼珠子左右不停地轉著,焦躁不已。
“您先彆急。”徐仙道,“此事得從長計議。”
怎麼從長計議?懷玉搖頭,她現在隻想衝開前頭的禁衛,去看看江玄瑾到底怎麼樣了!
白德重站在旁邊,看著這群人對珠璣的態度,心裡很訝異。但眼下這狀況,他也不好問其他的。隻能告訴他們律法:“陛下若兩日不曾露麵,封地之主便可進京問候,若見不著陛下,便可勤王。”
“但,最近陛下都是每隔一日就上朝,這等情況是無法勤王的。若是擅動兵力,會以謀反罪論處。”
這都是他們算計好的,懷麟上朝,各地封君沒有理由勤王,他們便能一直控製懷麟。
江玄瑾聰明歸聰明,一個人也不可能抵擋得了那麼多人。
“大人。”護城軍副將蔣驅從不遠處跑過來,拱手朝徐仙道,“打聽過了,宮中最近的確有大量兵力不尋常調派,原先陛下身邊的護衛已經全部撤換。”
眾人都是一怔,懷玉先前還帶了些遲疑的神情,眼下也終於堅定起來。
“我有辦法。”她道。
明山宮的密室裡,除了一封文書,還有先皇留給她的三萬禁軍的兵符,放在隱秘的機括裡,沒有被柳雲烈發現。
懷玉動身去取了來,交給了徐仙。
“明日早朝,準備救駕。”
徐仙詫異地看著那兵符:“這……”
怪不得宮中禁衛統領一直可以隨意更換,原來兵權都在長公主手裡。
沒有兵符的時候,禁衛都聽統領調派,一旦有兵符,不管拿著的人是誰,禁衛都會無視統領,效忠於持符之人。
先皇把這個東西給長公主,可以說是對她分外偏愛了。
幾人一起仔細商議好了該如何行動,懷玉再去白德重身邊,行禮道:“情況特殊,若他們行為有違律法,還請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德重皺眉看著她:“你想乾什麼?”
懷玉抬眸,眼神篤定地道:“救我夫君。”
沒彆的選擇了,一直見不著江玄瑾,她整個心口都揪成一團,止不住地要去想些很壞的可能。
她以前是巴不得他死,但現在……不管用什麼法子,她也想確認他還活著。
白德重眼神深沉地看著她,像是在猶豫。
“女兒也不會讓您太為難。”懷玉道,“陛下心軟,知道我等是為了救駕,便不會太過計較,隻要爹不落井下石,其餘的事情,他們會處理好。”
看了看遠處那群還在商議的人,白德重沉默良久,極輕極輕地點了點頭。
明日早朝便又能看見懷麟,隻是他身邊的太監禁衛都已經換了人,若是貿然衝上去救駕,指不定會出什麼亂子,徐仙等人一直在想要如何引陛下走下禦階。
懷玉沒回江府,隻讓青絲回去知會徐初釀一聲,以免她擔心。
徐初釀在客樓休息了片刻,想起讓丫鬟帶來的點心還沒給君夫人,於是起身去主樓找人。結果撲了個空不說,還正撞見祁錦來送藥。
“這……”聞見那熟悉的藥味兒,徐初釀眼眸一亮,“弟妹有喜了?”
祁錦是不打算說的,不曾想這二夫人竟認識這藥,當即便朝她作揖:“君夫人不讓給人說的,說是要自己告訴君上,您切莫說漏了嘴!”
徐初釀大喜,連連點頭:“我不說。我不說。”
這兩人成親在他們之後,沒想到倒是先懷上了,一想到君上那寵愛弟妹的模樣,她也忍不住跟著開心。
府裡好久沒熱鬨了,等這消息傳開,定是要一片歡騰。
帶著愉悅的心情,徐初釀回去客樓睡了個好覺。
李懷玉是一夜沒睡,認真給雲嵐清他們畫出了朝堂附近的地圖,安排布置好人手之後,就開始坐在椅子上發呆。
雲嵐清一連看了她好幾眼,終於是不忍心地問:“明日,您要不也去看著?”
“怎麼去?”懷玉皺眉,“我這樣的身份,上不得朝……”
“殿下。”韓霄打斷她,瞪著眼道,“您如今怎麼傻乎乎的?君夫人的身份上不得朝,您不會換個身份麼?明日禁衛那麼多,隨意找個人來與您換了衣裳不就是了?”
被韓霄說傻,那簡直是奇恥大辱,但李懷玉壓根沒心情計較,低垂著眸子應了一聲:“那你們替我找衣裳。”
徐仙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笑道:“殿下是真的對君上一往情深啊。”
瞧瞧這都擔心成什麼樣了,昔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現在坐在這裡,身子還一直在發抖。
要是換做以前,她是會一腳踢開椅子,帶著他們直接闖宮救人的。
“你們不知道。”懷玉喃喃搖頭,擰著眉道,“他脾氣不好,又倔,遇見什麼事都不會讓步,眼下被困,肯定又生氣又煩躁,我不在,誰能哄他?”
她不哄,他便又要發火,真與賊人衝突,定是要吃虧的。
這次,她要顧著懷麟,更要顧著他。
天亮得很快,宮裡的禁衛調動無聲無息地進行著,等到了上朝的時辰,懷玉換好一身禁衛裝束,跟在徐仙身邊往朝堂的方向走。
朝陽被厚厚的雲層擋住,風吹得有些涼,懷玉壓著心裡的不安,低聲朝徐仙道:“三思而後動,若是沒有問題,求見到君上之後,就把這附近的禁衛先撤了。”
“是。”徐仙應下。
也不知道是提前收到風聲了還是如何,今日來上朝的人不多,懷玉站去旁邊的禁衛隊伍裡,安靜地等著。
卯時一到,李懷麟緩緩而來,身邊跟著一個太監和一個侍衛,離他很近,待他落座就夾在他兩側,神情很是戒備。
微微皺眉,懷玉看向徐仙。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那般,徐仙出列,稟明陛下城東郊發現一顆天外落石,似是祥瑞之兆,並讓人把那石頭抬進來,放在了朝堂中央。
李懷麟一看,很是好奇地起身:“上頭有字?”
“是。”徐仙拱手。“微臣淺薄,見識鄙陋,不敢妄斷上頭是什麼字,還請陛下示下。”
猶豫地看了身邊兩人一眼,李懷麟起身,帶著他們一起下了禦階。
就是此刻!
旁邊的禁衛突然齊動,她也夾在中間,飛身過去就將懷麟與他身邊的兩個人隔開,把他一把拉到了禁衛當中。
朝堂上一陣騷動,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懷麟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看著對麵的徐仙道:“終於有人察覺出不對了。”
得他這句話,懷玉心裡更緊,看著禁衛將那兩個內侍製服,忍不住抬頭問:“陛下,君上到底在何處?”
身子微微一僵,李懷麟回頭看她,認真又緩慢地打量了她一圈兒,然後垂眸道:“在禦書房,隻是……有很多人看著他,怕是沒朕這麼好救。”
也就是說江玄瑾還活著。
心裡一直吊著的巨石“嘭”地落地,懷玉輕吸一口氣,捂著胸口道:“還在就好,還有機會救就好。”
“走。”她低聲提醒徐仙。
徐仙回神,朝皇帝一拱手,便帶著禁衛往禦書房的方向走。
“朕也去。”李懷麟急忙跟上。懷玉自然也不落後,滿朝的文武大多數人茫然不解,有稍微知道些情況的,也沒敢跟去看。
黑雲壓宮,秋風蕭瑟,懷玉一行人剛過景崇門就迎上了大批護衛,他們不由分說地就衝上來動手,徐仙見狀,立馬領著禁衛還擊,將陛下護得緊緊的。
李懷麟臉色不太好看,像是有些害怕,懷玉站在他身側,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安慰他:“彆擔心。有徐將軍在,沒人能傷得了您。”
又是這溫柔非常的聲音,李懷麟怔愣片刻,低笑道:“君夫人真適合給人當姐姐。”
那是隻適合給你當姐姐,給彆人當姐姐,怕是會凶死個人。
懷玉心裡腹誹,又衝他笑了笑,繼續看向前頭的戰況。
刀劍拚殺,血濺滿了宮牆,驚呼慘叫聲不斷。這一路來攔截的人甚多,到後來,他們每走一步都能踩著一具屍體。
饒是見慣了殺戮,李懷玉也有點於心不忍。捂著嘴問徐仙:“必須殺過去?”
徐仙很無奈:“這些人一直在不要命地衝上來,若是不殺,怕是護不住陛下。”
空氣裡的血腥味兒越來越濃,懷玉忍不住連連乾嘔,徐仙擔憂地看著她,她卻擺了擺手:“不用管我,繼續走,離禦書房不遠了。”
已經看得見禦書房的大殿,隻是,那前頭站著的人很多,與他們這邊帶著的禁衛不分伯仲。
“讓埋伏的人準備支援。”徐仙低聲吩咐。
身邊的人領命而去。
兩方兵力對峙,禦書房四周都站滿了人,場麵極為壯觀。若是不知道情況的,怕是要以為誰在逼宮造反。
李懷麟被人護到了隊伍中央,懷玉提著長劍站去前頭,等雙方人馬一交鋒,就逮著空子朝禦書房裡衝。
“您慢些!”同樣穿著禁衛服飾的就梧嚇得連忙跟上。
揮劍隔開旁邊砍來的刀,懷玉眼裡隻有禦書房那扇門,四周戰況如何她都不關心,就想快點見到他。
有她帶頭,背後的禁衛攻勢凶猛,不到半個時辰就將禦書房門前撕開一道口子,掩護她先進了門。
“吱呀——”一聲,禦書房的門被推開,李懷玉急急地喊了一聲:“江……”
玠。
一道寒光落在她喉間。將後麵這個字生生地凍在了她喉嚨裡。
懷玉愕然抬頭,就看見一襲青珀色的長袍被門外的風吹得揚起。
玉冠端正,神色從容不亂,江玄瑾一雙染墨似的眼睨著她,他身上沒有枷鎖,背後也沒人押著,就這麼平靜地站著,手裡三尺青鋒凜凜泛光。
背後的殺戮聲好像頓時都消失了,懷玉茫然地望著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叫他們住手。”江玄瑾冷聲道。
懷玉沒能回過神,無意識地搖了搖頭。
她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江玄瑾會拿劍指著她?他向來最心疼她的,走路撞著桌角他都替她揉藥酒。又怎麼會……
青鋒進了一寸,喉間一痛,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脖子流了下去。
“我讓你叫他們住手。”他沉著眼,語氣裡陡然帶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