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她這個人風流成性處處留情。
他說,愛這個字,她不配。
被誰冤枉她都覺得沒關係,再大的罪名扣下來也沒關係,她會笑著受下,反正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他不行,誰都能這樣說她,就他不行。
“你這個騙子。”江玄瑾啞聲道。“你之前分明說,一樁歸一樁,算來相抵,你不恨我。”
“我的話你也信?”懷玉勾唇,“你要記住呀,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越是平靜地跟你說沒關係,心裡其實就越生氣。氣到最後你沒察覺。那她就會報複你。”
“我也生氣,也可以報複嗎?”他攏緊了袖口。
懷玉大方地道:“君上隻管衝著我來,有什麼招我都接著。隻是,你我之間的事,就莫要再牽扯彆人了吧?”
“殿下願意一力承擔?”
“是。”她答得響亮。
深吸一口氣,江玄瑾點頭:“那就請殿下做好準備吧。”
說罷,他揮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懷玉抬眼看著他的背影。等那影子徹底消失在了門口,才坐回椅子裡,托著下巴沉思。
江玄瑾這個人,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這麼執著地留在一線城,彆真是在背後給她準備了什麼殺招吧?
江深在院子裡走動,沒走兩步就看見了徐初釀。
最近天氣冷,她裹得跟個毛球似的,正蹲在花圃旁邊鏟土。背影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兔子。
心念一動,他上前去看了看,發現她不是在侍弄花,而是在挖一株半黃不綠的草。
“弄這個乾什麼?”他不解。
蹲著的兔子嚇了一大跳,抬頭看是他,眉心就皺了起來,一聲不吭地又垂了腦袋。
江深抿唇:“你還要生多久的氣?”
生氣?徐初釀撥弄了兩下草,問他:“我不生氣的話,你我就能和好如初?”
“自然。”江深低頭看著她的腦袋,“和離本就是一時衝動,你一個點頭,你我就還是夫妻。”
“然後呢?”徐初釀輕聲道,“我繼續回到你身邊,看你與他人恩愛,每天做一桌你不會多嘗的飯菜?二公子,你清楚自己要什麼嗎?清楚我要什麼嗎?”
微微一怔。江深攏了眉:“你……想要什麼?”
徐初釀起身,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泥,抬眼看向他,道:“我想要個一心一意對我好的夫君,不棄我傷我,懂疼我憐我,二公子做得到嗎?”
一聽就不可能,光第一個詞他就做不到。
人分很多種,有的是天生癡情,鐘情不悔;有的則是無論如何都安不下心來,會遇見喜歡的人,卻不會有唯一喜歡的人,輾轉紅塵,戲弄彆人,也戲弄自己。
江深屬於第二種,他待一個人好時是真的好,任誰都覺得他是付出了真心,他也的確是很投入。然而這份投入最長也不過一載時光,轉瞬就膩了煩了,沒由來地冷淡了,被他捧高的人,又會被他重新摔回地上。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每次的心動,記得情愛裡的酸甜苦辣,但若要他銘記。實在是為難了些。
“我曾經想過,等二公子累了,總是會想停靠的,到時候我再陪著你也好,漫漫餘生,總歸是我與你殊途同歸。”徐初釀低笑,“可是沒想到,先累的人是我。”
少女情竇初開的時候。滿懷的熱情好像怎麼也涼不透,感覺能愛一個人一輩子,不管發生什麼,隻要與他在一起就行。
然而時光總是能證明什麼叫年少輕狂。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還是沒能忘記他,看見他會心悸,會緊張,會止不住地想起很多事。
然而。這個坑她跳過,摔疼過兩次,遠看著可以,再讓她跳一次,她卻是怕了。
“徐姑娘。”赤金回來,抬眼看見江深,什麼也沒說,走到她身邊,把她要的花盆遞給她,“這個。”
徐初釀回頭,雙手接過,朝他屈膝:“多謝大人。”
江深臉色陰了。這人怎麼跟個陰魂似的總在她周圍?每天都能看見,徐初釀都沒察覺到這人心懷不軌嗎?
心裡不爽,他上前就想說話,霜天卻是連忙上來拉住他:“公子,紫陽君有請。”
一邊說著。一邊將他拉離那花圃。
赤金淡然地看著他,一雙清秀的眸子裡無波無瀾。江深瞧著,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掙紮了好一會兒,拐出月門,一把甩開了霜天:“你乾什麼?”
霜天擦了擦頭上的汗,低聲道:“奴才都打聽過了,不管是府內還是府外,大家對那位赤金大人都頗為敬重,您與他硬碰硬有什麼好處?”
“敬重?”江深冷笑,“區區麵首而已。”
霜天搖頭:“他現在身居統軍之職,已沒了麵首的名頭。長公主並未約束他,見他與徐姑娘在一處,也不曾製止。”
江深黑著臉道:“所以我才不明白這個長公主到底在想什麼!這些人說白了都是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她都不在意?”
霜天想了想,道:“其實來這公主府這麼久。從未見誰進長公主的院子歇息,除了前些日子強行搬進去的紫陽君,就連陸大掌櫃平日也是不伺候的。與傳言裡的……也有些不同。”
不說還沒察覺,一說還真是如此。江深愣了愣,道:“是因為懷了身子不方便吧。”
“誰知道呢。”霜天搖頭,“您還是先去見紫陽君吧,我聽乘虛說,君上心情很不好。”
“他哪天心情好過?”江深撇嘴。一拂衣袖,還是去了江玄瑾的屋子。
這人是越發沉默了,沒人在的時候,就盯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身子以看得見的速度消瘦著,清朗如玉的一張臉上,始終撥不開那濃濃的陰雲。
“你替她寫個東西。”一見他進門,江玄瑾就道,“動作快些,趕著要用。”
江深沒好氣地道:“你當我是街邊的代筆先生?”
抽了信紙和筆墨放在他麵前,江玄瑾拿了筆,硬塞進他手裡。
江深輕“嘖”一聲,還是把筆捏好:“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