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丫鬟爭吵不休,相互把底揭了個透,到最後誰也沒好意思留下來,氣哼哼地四散開去,兩人也看夠了戲,各自回屋。
懷玉剛一踏進主屋門檻,就聽見個低啞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去哪兒了?”
嚇了一跳,她側頭,捂著心口道:“就在府門口,能去哪兒?你怎麼過來了?也不點燈。”
江玄瑾細細地打量她一圈,確定她沒什麼大礙,才鬆緩了神色,道:“我剛看完公文,順路過來瞧瞧。”
這都子時了。才剛看完?懷玉皺眉,伸手捏上他的衣袖。
一股子沁人的寒意,都滲進衣裳裡了,顯然是在外頭待了許久。
“你這個人。”李懷玉哭笑不得,“撒謊也不知道換件衣裳?”
江玄瑾一愣,低頭看了看,似是不知道自己的衣裳怎麼了。正想伸手翻看,手指就被麵前這人握住。
溫度從她掌心傳過來,暖得他一震,江玄瑾這才發現自個兒渾身冰涼,下意識地就收回手退了半步。
麵前這人似是不怕冷,他退她就近,上來就扯了他外袍的係帶,敞開他的衣襟,然後伸手抱了進來。
“冷。”江玄瑾掙紮。
李懷玉抱著不撒手,笑嘻嘻地道:“知道你冷啊,所以才給你暖暖。”
“我是怕你冷。”
“我才不冷呢,屋子有炭火,出去還有手揣,半點風也吹不著,倒是你。”懷玉仰頭看他,黑漆漆的屋子裡,這人一雙眸子微微泛光,“你做什麼在外頭吹那麼久的涼風?”
半扶著她的腰,江玄瑾沒答,微微走神片刻,又低頭道:“你隨我去一趟紫陽邊城可好?”
“嗯?”懷玉不解,“好端端的突然去那邊做什麼?”
“離一線城近。而且熱鬨。”他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道,“總歸這裡也沒什麼事了,就當去遊山玩水。”
懷玉有點為難:“就這麼走了沒關係嗎?那欽差早晚是要來的吧?”
“無妨。”他道,“等他快來了,再應付也不遲。”
聽他這輕鬆的語氣,李懷玉恍惚間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了,想了一會兒點頭道:“也成。他們跟我在一線城受了這麼久的罪,也該讓他們放鬆放鬆。”
“那就這麼定了。”江玄瑾道,“明日便讓人準備。”
“好。”懷玉乖巧點頭,順著他的力道在床邊坐下,見他有要走的意思,爪子一伸就抓著他不撒手。
江玄瑾疑惑地看著她,月光從旁邊的雕花窗上透進來,照得她這一雙眼裡精光直閃。
“你陪我睡。”她半撒嬌半耍賴地道。
身子微僵,江玄瑾搖頭:“你肚子。”
這麼大一個,他若與她同榻,萬一擠著壓著了該如何是好?
“就因為這肚子,我怎麼睡都睡不好。”委委屈屈地扁嘴,懷玉道,“你在我身邊,說不準我能好受點兒。”
江玄瑾抿唇,盯著她的肚子看了看:“為什麼會睡不好?”
“這個不好擱。”她指了指圓鼓鼓的肚皮,“墊個枕頭又太高,不墊又空落得慌。”
扯了外袍掛在旁邊的屏風上,他示意她上床去,跟著躺在她身側。
懷玉笑嘻嘻地抱了他的胳膊:“紫陽君如今真是好說話啊。”
冷眼斜過來,他道:“我以前不好說話?”
懷玉瞪大了眼:“你以前豈止是不好說話?壓根是不讓人跟你說話啊!還記得大興五年百花君來北魏那回嗎?朝堂上商議以何等禮節相迎。我剛開了個口,你就把我堵回去了。”
回想了一下她說的這事兒,江玄瑾道:“你當時說,要以最高禮節迎他。”
“是啊!”
昔日一身瑤池牡丹宮裝的長公主高坐帝王之側,笑著道:“東晉百花君地位卓絕,我北魏也該有大國風度,車十馬百,敞門相迎,方能……”
“殿下。”右下首的紫陽君冷著臉上前打斷她的話,“百花君地位再高也隻是個封君,並非東晉國主,若以此禮相迎,他日東晉國主若來,又該以何禮迎之?”
李懷玉清楚地記得當時江玄瑾的語氣,那叫一個冷酷無情啊,完全沒給她顏麵。
想起那場景,江玄瑾微微一哂:“我當時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懷玉記仇地掐著他的胳膊,佯裝生氣。
這人側過頭來,自然地將手墊在她肚子下頭,薄唇輕啟:“不知道上頭坐的是未來君夫人,失禮。”
“轟”地一聲,一道煙花在心口炸開,劃出漫天的璀璨來,懷玉盯著他傻傻地看著,確定這話是從他嘴裡出來的之後,嘴角就一點點地往耳朵根兒裂。
矜持端雅的紫陽君……跟她說情話了?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把這話給留下來?她想敲鑼打鼓地告訴全天下!
“再說一遍。”她眼眸亮亮地道。
江玄瑾似乎是反應了過來,抿了抿唇,低聲道:“快睡,時辰不早了。”
“你說了我就睡!”她耍賴。
頭疼地捂住她的眼睛,他微惱:“你再胡鬨,我便回房了。”
扁扁嘴,李懷玉又止不住地笑,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搔著他手心,本是想逗弄他,誰知道沒一會兒,自己先累了,打了個長長的嗬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