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當真被他的話鼓勵到了一般,懷玉突然回了點神,借著穩婆那一推,肚子猛地往下一墜。
“哇——”又是一聲響亮的啼哭,第二個孩子,順順利利地被剪了臍帶,抱去清洗。
但是,與此同時,大片的血染紅了半麵床單,李懷玉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抓著江玄瑾的手就是一鬆。
心裡跟著往下一沉,江玄瑾抓了她的手,像是什麼也沒發現一般,重新握好她,抿了抿唇。
“京都是個好地方,你定然也喜歡那地方。”他道,“再過一段時間,我帶你回去看看。你種的橘子樹,一定能結果子了。”
“你讓青絲裱好的那四個字,我讓他們帶上,回去依舊掛在原來的位置。你還想要彆的什麼字,我都寫。”
“隻是你彆再繡帕子了,繡得真難看,好端端的四個字,怎麼被你繡得那麼醜,誰願意帶在身上?”
說著,他把那帕子從袖袋裡拿出來,放在她眼前:“你看,真的好醜。”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他,青絲和徐初釀都有些哽咽。
江玄瑾一句也沒多問,繼續小聲說著:“你皇弟真的很不像話,你要寵他,我可不寵。再過幾日。我是要叫他明白什麼叫長幼有序,當初他裝得太乖,挨的戒尺還是太少了。”
“還有陸景行,他的回禮我給了,隻是他一直沒看見,實在怪不得我,但你彆惦記了。”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眾人都覺得,紫陽君是要把這二十多年省下來的話一次性給床上這人全說了。
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長公主一口氣生了個龍鳳胎,外頭等著的人聽著這消息都歡呼了起來,一直繃著臉的陸掌櫃也鬆了神色,腳下一個踉蹌,被身邊的人扶住,自嘲似的笑了笑:“年紀大了,手腳不靈便,才站這麼一會兒腿就麻了。”
說著,又問裡頭出來的穩婆:“母子平安嗎?”
穩婆抖了抖,小聲道:“兩個孩子是沒事的。”
笑意一僵,陸景行沉了臉:“什麼意思?”
剛剛還歡騰一片的庭院,瞬間就變成了死寂。
“臨盆……大出血了。”穩婆顫顫巍巍地道,“裡頭還在救,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啪”地一聲響,南陽玉做的扇骨磕在地上,斷了兩根。
未時的天,還沒到黑的時候,卻莫名的陰沉了下來。祁錦在屋子裡急救,所有的人,包括紫陽君,統統被趕出了門。
江玄瑾站在庭院裡,神色出奇的平靜。徐初釀過來問他要不要去隔壁房間看看孩子,他沒反應。一雙眼盯著麵前那緊閉的門,像是在等一個宣判。
半個時辰之後,祁錦神色古怪地開門出來。
“如何了?”陸景行上前便問。
祁錦欲言又止,看了看江玄瑾,道:“夫人想見君上,隻君上一人進去。”
陸景行一聽這話就閉了眼,旁邊的就梧等人也都紅了眼睛。
要……交代遺言了嗎?
整理好衣衫,江玄瑾捏了捏拳頭,抬腳跨進了門。
床上躺著的人臉色青白,嘴唇起了乾皮,頭發也淩亂。看見他進來,她勉強扯著嘴角笑了笑:“怎麼……不高興?”
努力壓著心裡洶湧翻騰的情緒,江玄瑾抿唇,雲淡風輕地道:“沒有。”
她欣慰地點頭:“往後……孩子們就要靠你多照顧了……”
心口驟疼,江玄瑾低頭看她。
懷玉勉強伸手,剛好就有一滴水落下來。落在她指尖。
“一線城……下雨了嗎?”她輕笑。
江玄瑾點頭:“屋子有些漏雨,等過兩日,我讓人來修。”
歎息一聲,懷玉看著他道:“你上回說……你心悅我。”
“嗯,我心悅你。”
“那……愛我嗎?”
喉嚨緊得生疼,江玄瑾接住她晃在半空中的手,輕輕吻了吻:“愛。”
“好好地……跟我說一遍。”她笑,眉心又皺。似是疼得緊,聲音更虛,“快點啊……我要堅持不住了……”
慌張地抓緊她,他什麼也不想顧了,啞聲道:“我愛你,很愛你。”
至始至終,都隻愛過你。
滿足地笑了笑,懷玉感歎:“你之前還不肯說。”
“我肯的。”他道。“你彆睡,以後每天我都同你說,好不好?”
“這話是你說的。”懷玉緩緩閉上眼,“那明天,記得跟我說。”
“不行!你睜眼!”床邊的人陡然慌張,“彆睡!”
不好意思再裝下去了,李懷玉輕咳兩聲,虛弱地道:“我要是不睡。身子怎麼好得起來?祁錦說了,這大出血要養上幾個月呢,剛剛力氣都用完了,我現在很困,你快放開我。”
“不……嗯?”察覺到哪裡不對,江玄瑾一噎,接著微微一眯眼。
養上幾個月?
她沒性命危險?
感覺到床邊的氣息瞬間變涼,李懷玉立馬閉眼悶哼一聲,虛弱地“暈”了過去。
反應過來這人是在故意嚇他,江玄瑾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死。
“李懷玉!”
多大的仇?到底是多大的仇要這樣嚇他?他剛剛是真的以為……真的以為她要……
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大腿上,他掃了一眼床上這人的確蒼白的臉,起身,大步走向門口,抓著門弦就是猛地一拉——
門口偷聽的一堆人差點齊齊跌進來,祁錦首當其衝。很是尷尬地整理好衣裳,小聲道:“奴婢剛還想提醒君上呢,夫人沒大礙了,就是出血多,需要好生調養,您也不能說太久的話,早些出來,放夫人休息吧。嘿嘿。”
江玄瑾冷冷地看向後頭的陸景行,後者正心疼地抱著自己的玉骨扇:“你彆看我,我也被她們嚇住了,這可是南陽玉啊,很難得的!”
他再看向就梧,就梧打了個寒戰,連連搖頭:“咱們都是剛剛才從祁醫女這兒知道的,全都不知情啊!”
都是裡頭那位主子一個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