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一愣,下意識地想說山崖那邊有什麼好看的?又高又危險,但陸景行攔住了她。
“去吧。”他道。“若是看見什麼動靜,記得回來告訴我們。”
“好。”懷玉笑著點頭,蹦蹦跳跳地穿過幾顆大樹,坐到山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去。
身後的聲音遠了,估摸著也看不見她了,李懷玉抿唇,笑意像斑駁的漆,一點點從臉上脫落掉。
山崖下麵是茂密的樹冠,什麼也看不見,陸景行是知道她憋得難受,所以放她過來透口氣。
大家都擔心她,她總不能在他們麵前難過,但抱了一個多月的玉雕,突然斷了。說不難過是假的。再等兩日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了,就算是虛妄,也能等來一個結果,可惜,沒結果了。
她還是看不見他。
鼻尖有點發酸,懷玉緊緊抱著空盒子,眼前漸漸被水籠了。一片模糊。
陸景行是騙子,玉雕變不成江玠。江玠也是騙子,說愛她,說會護著她,可連個消息也不肯給她。她多乖啊,好好地帶著孩子,治理著丹陽和一線城。還抽空拿了他的筆跡來練書法,那麼端正的字他看不見是不是?都不知道她練得手都酸了,一句誇獎都不給。
越想越難過,她打開盒子把臉埋進去,低聲哽咽起來。
背後有腳步聲,一步步地往這邊靠近。
懷玉聽見了,卻是難過得連收斂情緒都做不到。乾脆破罐子破摔,沙啞著嗓子道:“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腳步聲一頓,站住了。
這麼懂她的人,隻會是陸景行了,李懷玉更難受,繼續埋在盒子裡嗚咽:“四十七天了……就差兩天……能不能彆七七四十九了,七七四十七行不行啊?”
“行。”身後的人低聲道。
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對勁。李懷玉把腦袋從盒子裡拿了出來,懷疑是自己哭蒙了,疑惑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回頭看。
然而,臉一轉,就有人在後頭等著她,俯身下來側過頭,準確無誤地接住她自己遞過來的唇。
瞳孔一縮,李懷玉瞪大了眼。
整個天地好像都瞬間凝固。
眼前這人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一身青珀色的錦袍攏過來,上頭的花紋古怪又彆扭。他漆黑的眼緩緩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掃過她的額頭,一陣酥癢,熟悉的梵香慢慢盈滿她的鼻息,薄涼的唇與她輾轉片刻。變得溫熱。
他扶住她的腰身,將她身子也轉過來,死死地扣在了懷裡。
踏踏實實的懷抱,溫熱的,不是夢。
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懷玉咽了口唾沫,伸手抱住他,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
“怎麼會是你……”
江玄瑾勾唇,額頭輕輕碰了碰她,低聲道:“聽聞你很想我。”
低沉的聲音,還了狂奔後的輕微喘息,聽得她心裡軟成一片,“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這哭聲極大,驚得樹後的一群人急忙往山崖這邊跑。
“殿下?!”
江玄瑾輕聲哄著她:“彆哭了。你看,他們都過來了,我想做點彆的都不行。”
懷玉一個勁地抓著他的衣裳擦眼淚鼻涕:“你好意思說,你還好意思回來!”
“我……”
“為什麼不給我寫信?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讓人給我稍?”
“因為……”
“你個混蛋!”不等他說完,懷玉就狠狠咬上他的肩。
於是,青絲等人趕過來,看見的就是紫陽君笑得一臉寵溺地坐在大石頭上。自家殿下跪坐在他懷裡,跟隻小獸似的齜牙咬著君上的肩膀。
看起來殿下這嘴完全沒有留情,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咬得越狠,君上反而笑得越開心。
“這是怎麼回事?”陸景行傻眼了。
林四海跟著他們跑過來,撓著後腦勺道:“我方才就是想跟你們說,山下發現歸來的紫陽大軍。好像是察覺了咱們在上頭,才有了動作……”
好麼,來山上放個“熊”,竟好死不死地剛好接到歸來的江玄瑾?陸景行白眼直翻:“之前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許是秘密歸城的吧。”赤金道,“連咱們都沒收到消息,敵軍肯定更是不知情,京都那邊就安全了。”
聽見他們的議論聲。李懷玉更氣,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鬆開人又忍不住給了他一拳:“你以為這樣能給我個驚喜?我一點也不驚喜,我要氣死了!”
伸手勾了她咬到嘴裡去的鬢發,江玄瑾抱穩她的腰,低聲道:“等回了府,要如何處置,但憑夫人吩咐。”
懷玉抓著他的衣襟就咆哮:“好啊,我吩咐,我要把你關起來揍一頓,讓你知道相思有多苦!”
凶巴巴的模樣,像河東住著的獅子。
江玄瑾卻不惱,反而輕笑,眸子裡泛起光來,定定地看著她。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點什麼,李懷玉眨眨眼,再眨眨眼:“你剛剛喚我什麼?”
“嗯?”
“彆裝傻!”氣勢瞬間弱下來,她抓著他的衣襟,臉紅了紅,“是不是喊我……那什麼了?”
“哪什麼?”他挑眉。
懷玉齜牙,露出雪白的犬齒:“說不說?!”
低笑不止。江玄瑾勾著她的腰把她按在自己懷裡,俯身到她耳畔,道:“數月未見,夫人怎的還會臉紅了?”
本來還沒紅的臉,被他這溫熱的氣息一嗬,瞬間紅透半邊天。
陸景行搖著扇子看著剛剛的母獅子變成手爪無措的小貓咪,眼皮一翻,撇嘴吐了倆字:“出息。”
還以為能看見什麼精彩的打鬥呢,結果三言兩語就被人降服了。
不過,江玄瑾好像變了些,以前慣不愛在人前親熱,眼下抱著人,倒是手也不肯鬆。
時辰晚了,如赤金所說,天氣很好,陰雲散開,漫天都是紅霞。那兩人站在山崖上,被霞光籠著,看著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