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十三年的六月,隻有一個吉日,便是兩日之後的六月初九,而建昭帝啟程前往行宮之日,亦在那一天。
前世時,陪著他前往行宮避暑的,唯周皇後、荀貴妃二人,餘者皆不得去。紅藥尚記著,東西六宮很是鬨了兩日,還是太後娘娘親自出手,才給壓了下去。
再往後,便到了七月流火的時節……
紅藥悵悵地望向前方。
細長的巷弄,寂寥無人,穿堂風一陣陣地拂著,牆外角落裡,不知誰種了紫竹,修挺的幾竿森綠,陽光披拂而下,燦若流金。
紅藥被那金色晃了眼,闔目片息,再張開時,卻見巷子儘處現出幾個人,打頭的女子上著褐衣、下係黛裙,一路健步如飛,還不時將帕子在臉旁扇風。
紅藥看了一會,便返身回了屋。
因過去在內織染局打雜時,常熬夜做針線,她的眼神有些不濟,故並不曾認出來人,隻瞧出來人身上穿的,乃是外皇城的服色,便估摸著,他們多半是要往她這小庫房來。
陛下起行在即,尚寢局上下正為此而奔忙,這其中,備齊行宮燕寢用物,乃是頂重要的一樣,近日來,禦用監時常往裡送東西,紅藥便接手過好幾回了。
果然,她方在案後坐定,那一行人已然進了院,這回離得近,紅藥終是認出,來人乃是禦用監的一名宮女,名字很有趣,叫做花喜鵲。
據說,這花喜鵲的名字還是太後娘娘賞下的,起因是太後娘娘一時興起,要了宮女名錄來瞧,偶爾瞧見有個姓花的,便賜了這個名字,自是取那吉祥如意的意思,還將花喜鵲叫過去瞧了一眼。
因此,花喜鵲便成為了那一撥宮女裡最出挑的,幾乎人儘皆知,很出了一段日子的風頭。
自來到尚寢局後,紅藥倒是頗與她打過幾回交道,再加上前世所知,委實稱得上是熟人。
“花姑姑如何有空過來的?快坐下說話。”她笑著起身相迎,心下卻打了個突。
算算日子,花喜鵲此際前來,似是與上一世的那件事,恰好合上了。
這般想著,紅藥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這一切皆不曾變,她前世踏出的那一步,亦不曾出錯,實在太好了。
最近這段日子來,因紅柳之事出了些岔子,紅藥便添了一重心病,總怕前世軌跡有變,實是日夜懸心,時不常地便要動腦子想一想。
自然,以她的能為,想也想不出什麼來,不過白擔心罷了,而今見一切如前,她立時便放下了心,隨後便猜測,沒準兒紅柳前世亦是淹死的,隻尚宮局不知為著什麼因由,改了她的死因。
心下忖度不息,紅藥麵上的笑卻還妥切。
這月餘時間,她每日皆會抽出半個時辰,對著鏡子苦心練習,如唇角怎樣開合、眼睛如何彎起、牙齒露出幾顆諸如此類,務求做到一心兩用,麵上笑著,心裡轉著。
因時日尚淺,她現下還做不到收放自如,不過,表麵看來,卻也不像初時那般假的,且也沒那麼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