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穿堂風忽地掠了過來,照壁之下,枯草起起伏伏,似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撥弄著。
紅藥下意識去看那太監,冀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快著些兒,雜家還等著回去辦差呢,就你們老常事兒多。”中年太監不耐煩了,尖利的語聲刺得紅藥兩耳嗡鳴。
也或許,那嗡鳴之聲,其實是從她的腦海深處發出的吧,非關這太監的語調。
“嘖,小丫頭就是麻煩。”見紅藥抿唇顰眉,麵色微白,總也不肯挪窩兒,那太監似是極為不滿,朝著紅藥用力翻了個大白眼兒。
看得出,他極為不耐,卻也沒敢上手推搡。
當然,那神色之間,已經帶起了強烈的警告之意。
紅藥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一瞬間,記起了常若愚來之前的交代
“一切聽那邊的吩咐。”
此語幾乎點在了明處。
即便有謀算,亦是陽謀,並不曾瞞著紅藥,甚至還提前知會了她。
或者不如說,這一番謀算,常若愚,亦在其中。
隻不知,他便是真正謀劃之人,還是他的身後還有彆人?
無論如何,此時逃避非但沒有意義,且也是愚蠢的。
說白了,她顧紅藥也不過是個三等宮女,常若愚一句話,便能決定她的生死,她根本無力違抗。
“但聽公公吩咐。”紅藥向那中年太監躬了躬身,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擺,跨進了門檻。
“哐”,紅藥的雙足才一踏進院中,那院門在便她身後重重關起,隨後是“豁啷啷”落鎖之聲,並一陣踢踢踏踏漸遠的腳步聲。
那太監顯是離開了。
紅藥安靜地站著,心底深處,居然並無太大波瀾。
該來的,終究會來。
自知曉那日所見之人的真正身份,再看看如今遍及京城的“眼鏡”、“玻璃”,她便猜到了,會有這樣的一刻。
再緩了緩氣息,紅藥徐步轉過照壁,眼前現出一小片天井,十字甬路以白石鋪就,磚縫間雜草不生,東南角植著三兩樹梅花,此際正是花期,滿樹鉛黃點綴,風中攜來冷香,越添幽寂。
外麵瞧來很荒涼的院子,內裡倒也頗為整潔。
看著磚地上新刮出來的笤帚印兒,紅藥的臉上,湧起一絲淡笑,旋即舉首張望。
不出意外地,她見到了一個人。
梅影深處,俊美的少年郎負手而立,清亮幽深的一雙鳳眸,正望住她。
徐玠。
紅藥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半步。
而隨後,憋在腔子裡的那口氣,便長長地吐了出來。
一刹時,紅藥的鼻端,已然盈滿了幽幽梅香。
她想起話本子裡瞧來的一句話
“頭頂的那隻靴子,終於落了下來。”
她蹙緊的眉心鬆了鬆。
是啊,這眼前少年,不正是那隻經由漫長的等待之後落下的靴子麼?
他的出現,早在她預料之中,而今猜測得以證實,他到底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而她接下來要做的,無非是兵來將當、水來土淹。
所以,也沒什麼好怕的,隻因怕也改變不了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