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水榭(二合一)(1 / 2)

春妝 姚霽珊 8365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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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紗羅,隔開了外間的燦爛天光,幸得壁上懸著水晶罩,內裡燒著牛油燭,光線卻也不暗。

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立在牆角處,見了紅藥,略微愣了一下,旋即上前屈膝行禮。

紅藥沒說話,隻衝她笑了笑,打了個手勢。

那丫鬟點頭表示明白,轉身將她領去一麵小屏風後,那裡備著一整套衣裙,與那丫鬟的款式相同。

“都在這裡了,姑姑請便。”那丫鬟很輕地說道,躬身退去了外頭。

紅藥手腳十分利落,很快便將衣物換好,發上釵簪也全都卸下,因梳的發式本就是最普通的雙平髻,倒也無須重新的挽發了。

一時收拾妥當,紅藥轉出屏風,指著搭在其上的宮裝低聲吩咐了那丫鬟幾句。

接下來,這丫鬟將代替她留在淨房,而紅藥則去見徐玠。因那丫鬟與她身量相仿,眉眼也有幾分相似,換上紅藥的衣裙,加之燭光到底沒那麼亮,卻也能瞞上一時。

那丫鬟細心記下紅藥所言,便將她帶去恭桶後方,彎腰俯向牆角。

那裡早就被徐玠做出一道暗門,位置極為隱蔽,她拉住銅環向上一提,便露出半人高的門洞。

“快出去吧。”她以口型向紅藥說道。

紅藥再向她點了點頭,便提起裙擺鑽了出去。

門外便是淨房隔牆的院落,一個總角小廝躲在山石子後頭,正向著此處張望,一見紅藥,那小胳膊招得都快閃出虛影來了,小聲而急切地道:“快點,快點跟我走。”

紅藥疾步上前,也不辨方向,兩眼隻盯著那小廝的白底小皂靴,亦步亦趨地隨行,同時心下亦生出幾分佩服。

徐玠回來也不過兩年,這王府裡就有不少人被他買通了,居然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把她這個姑姑給弄了出來。而再回思朱氏此前拙劣的手段,這母子倆誰輸誰贏,顯而易見。

胡思亂想間,那小廝引著她避開人多處,擇小徑穿過了好幾重院落,約小半盞茶後,二人便來到一處雅軒。

“請您等小的一會。”小廝在此稍停,匆匆招呼一聲,便飛跑進了雅軒,很快便又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隻茶托,托上是一隻帶蓋的瓷盞。

“等會兒可能會遇著人,你空著手不行,拿著這個。”他將茶托予了紅藥,氣喘籲籲地說道,小臉上一派嚴肅。

紅藥忙接過,頷首道:“我明白。”

她既然扮作王府丫鬟,自是要儘量扮演好這個角色,徐玠安排得倒也周全,連差事都替她想好了。

那小廝向紅藥彎了彎眼睛,乾淨清秀的模樣,倒也頗為討喜。

二人再向前行,而餘下的路,果然如這小廝所說,卻是碰到了幾撥王府的仆役,所幸那小廝機靈,紅藥這些年也算曆練出來了,都是有驚無險地糊弄了過去,再穿兩條夾道,終於到達了約定的水榭。

徐玠早已等候多時了,此際正立在樓上窗邊向外瞧,紅藥甫一現身,他立時揚聲道:“快上來,爺正想喝茶呢,這茶爐子太慢了。”

那小廝忙高聲應是,又輕輕一扯紅藥的衣袖。

紅藥低眉順眼地說了句“奴婢這就來”,便捧著茶盅,邁著細碎而又輕巧的步伐,以標準的丫鬟的姿態,跨進了水榭。

這水榭共計三,前兩層皆未沒瞧見人,不過紅藥相信徐玠一定布置了人手,那小廝亦守在了水榭大門處,顯是明著把風的。

到得此處,紅藥方才還有些慌亂的心跳,終是歸於平靜,仿佛一塊大石落地,小心地托著茶,沿木梯來到了三樓。

“委屈你了,我急著要見你,累你跑了好些路。”才至樓梯口,徐玠溫潤的語聲便和著窗外湖風,撲入紅藥耳畔。

語聲未落,“豁啷”一聲,他已將靠著花園的最後兩扇窗闔攏,複又笑道:“這地方不怕人偷聽,樓下都是我的人,有明有暗,你放心便是。”

紅藥早便放下心來,順手便將茶盞遞了過去,輕聲道:“我也挺著急見你的,你這一去就有半年,宮裡也不太平,出了好些事兒呢。”

語畢,心底深處忽地就浮起了一絲絲的委屈,她也未多想,隨情緒發散出來,埋怨地道:

“你不說是上元節就回來的麼?這倒好,春天都快過去了你才回京,那話本子就算一天一更,你欠我至少也有百章了吧。”

吃的都沒算,光是話本子,紅藥就覺得自個兒虧大了。

說著話,她便將茶托擱在了雲芝紋四足高幾上,“篤”地一響,很襯她此刻的心境。

徐玠愧然地笑了笑,反手便將茶盞推了過去,語氣有幾分討好:

“你喝罷,我不渴。這茶本就是替你準備的,今年新出的雲霧茶,很好喝的,整個大齊攏共也沒兩三斤,等會兒我叫人再給你包些。還有新出的櫻桃味兒的牙粉,我也給你備下了,到時候一並帶回去。”

紅藥抬手便接了茶,絲毫未覺得王府公子給自己這女官遞茶有何不妥,甚至還朝徐玠翻了個白眼。

就這麼點兒東西,就想抵消掉那百章補更麼?

做夢吧你。

她端著八品典事的架子,輕啟盞蓋,淺啜了一口茶。

咦,這麼好喝?

她忍不住又飲了兩口。

真的很好喝。

想不到這雲霧茶瞧著也就茶煙白了些,味道卻是如此美妙。

果是好茶。

她的唇邊不自覺泛出笑來。

此時,幾片雨線恰自臨湖的窗縫裡飄進來,茶香與水氣交融,滿室清淨。

紅藥心頭的那些許不滿,不知何故,竟在這茶香與湖風之間,變得淡了。

“好喝吧。”笑意自徐玠的眼中溢出,那雙清幽的鳳眸正凝注著眼前少女,眸中似蘊了滿天繁星,說不出地璀璨。

紅藥並未察覺他的視線,努力繃臉道:“還成吧。”

停了停,又用稍小些的聲音道:“多給我兩包。”

“放心罷,都給你,我一點兒不留。”徐玠笑出滿口白牙,不停地搓著手,特彆高興的樣子。

三言兩語間,橫亙於二人之間那長達半年的光陰隔閡,亦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