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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初趁他不注意,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臉。
嘶——
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看來她真的沒在做夢,所以應該沒曲解他的意思吧?
黎初決定獻出自己拙劣的演技試探一下。
“你是不是看錯劇本了啊,紀重鶴不喜歡雲俏的。”她手指緊張地抓著衣角,一點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嗎?”顧見嶼瞟了她一眼,“你是在懷疑我對劇本的領悟力不夠?還是我對紀重鶴的人物揣摩有問題?”
?
他剛才難道講的是劇本?
黎初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要真是表白,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黎初感覺有點頭禿。
剛從表白的問題裡跳出來,卻又掉進了另一個坑裡。
這特麼劇本沒寫紀重鶴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啊。
算了,將錯就錯。
要是演崩了那就賴劇本。
經過一下午在劇本和現實當中反複橫跳,黎初已經逐漸習慣了顧見嶼和紀重鶴之間的分裂狀態,跟他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他倆之間的對手戲進展得很快,早早就結束了一天的任務。
黎初跑到攝影棚裡找清一,選角導演見了她便笑著誇,“小初這孩子簡直就是未經雕琢的一塊璞玉,你剛才的這個眼神給的太好了。”
清一唇邊也淡淡笑著,看樣子很是滿意。
黎初湊過去一看,隻見小電視上的雲俏眼神天真純粹,看向紀重鶴的時候眼裡帶著一絲清透的光,羞怯而又歡喜的小糾結自然流露。
聽著選角導演的誇獎,她心裡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並不是因為她演技有多麼爐火純青,其實是因為麵對的人是顧見嶼,她才能拍得這麼好啊。
“雲俏這個角色最重要的是她後期的情緒變化,”清一認真地給她講戲,“你回去再重點揣摩一下這部分。”
“好。”黎初滿口答應,又遲疑著問,“姑媽…”
“在劇組叫導演。”清一麵無表情地說。
“導演…”黎初連忙改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
“紀重鶴到底有沒有喜歡過雲俏呢?我怎麼感覺顧老師的劇本跟我好像不太一樣…”
劇組裡的大佬們聽見她這麼天真的問題,忍不住都笑了。
就黎初一個人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笑,愣愣地站著。
“傻孩子,”選角導演笑著說,“劇本要是都給你們一樣的,那豈不是大家演出來都沒區彆了嗎?”
他這一番話聽起來繞,可黎初好像有點明白了。
“所以劇本不一樣,就代表著我們看東西的視角不一樣,”黎初認真地解釋,“這樣的話,我隻需要按照自己的視角來演,是非對錯都由觀眾評說?”
那個看起來古板嚴肅的總編劇原本還在低頭碼字,突然聽見她這麼一番話,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孺子可教。”
大家麵麵相覷,都笑成了一團。
傍晚要拍的是葉晴和顧見嶼的對手戲。
原本應該一晚上就能拍完三幕的,可是葉晴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沒能達到清一的標準。
光是一個簡單的出場鏡頭就NG了十幾次。
顧見嶼有點煩了,直接把旁邊偷吃零食的黎初叫了過去,“陪我對戲。”
“???”黎初手裡的脆冬棗吃了半袋,嘴裡還嘎嘣嘎嘣地嚼著。
她含糊不清地說,“可是我不知道她的台詞呀。”
顧見嶼瞟了她一眼,“不需要知道,隻需要聽我說就好了。”
說著,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
“…那為什麼對戲要拉手呢。”
“因為台詞很深情。”
“可是我記得你們兩個沒有牽手的戲份吧?”
“不握手我沒感覺。”
“……”
為了不打擾他進入狀態,黎初隻好乖乖地坐在他旁邊,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
顧見嶼入戲很快,眼圈微微發紅,盯著她嗓音嘶啞地說,“這麼多年你去哪了?我找你找的好辛苦…你去過的那個瀑布,我每天都會重新走一遍,可是你去哪了…去哪了…?”
“啪嗒”一聲,黎初的脆冬棗掉了。
她知道女主是神女封時雪,在紀重鶴少年的時候曾經救過他一命,從此之後就成了他心頭抹不去的白月光。
可是這台詞!
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替雲俏化身一顆檸檬精。
好酸好酸。
顧見嶼看她不吃棗了,於是停了下來,“怎麼了?”
“我酸。”
“?”
“雲俏對你這麼
好,你每天看著心裡她想的卻是彆的女人!太渣了吧!”
“……”
看來他這個台詞暗示法又失敗了。
他無奈扶額,這姑娘真的入戲好深。
“見嶼,來準備試戲了。”場務過來催他。
黎初不想看紀重鶴和他的白月光拍戲,於是就打算跟導演組打個招呼,一個人回房間看原著去了。
誰知清一卻掃了她一眼說,“先彆急著回去。去我房間,我給你找了個按摩師,讓你提前感受一下後麵的戲。”
“?”
黎初看了一下自己的劇本。
《雲俏拋棄正道身墜地獄,碎骨重生借十萬鬼兵。》
……
該來的總會來的。
敲開清一的房門,一個健康膚色的小個子女人給她開了門。
她穿著一身柔軟的亞麻衣服,臉上帶著慈祥恬靜的微笑,雙手合十,“薩瓦迪卡~”
黎初看見按摩技師看起來嬌小玲瓏,麵相也並不是什麼“狠角色”,於是放下心來,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給她還了一個禮,“薩瓦迪卡~”
女技師微笑著請她換了一件真絲睡袍,然後平躺在床榻上,開始給她按摩。
她剛一上手,黎初便感覺一陣碎裂一般的疼痛從背後傳來,她沒忍住叫了一聲:“啊好痛——”
“等一下!”黎初艱難地伸出一隻胳膊喊停,“您能輕一點嗎?”
女技師微笑著點點頭。
她重新躺下,誰知女技師一把按住她的小腿,把自己整個體重都壓了上去,劇烈的疼痛瞬間傳來,黎初疼得鬼哭狼嚎:“啊——輕點輕點——啊——”
“啊——受不了啦——”
“疼疼疼——”
沒按了半個小時,周圍十幾個民房都聽見她的哭喊聲了。
女技師像疊被子一樣把她翻折起來,雙手拉住她,雙膝蹬著她的後背用力掰,黎初感覺自己的腰快斷了…
這難道就是姑媽要讓她提前感受的那種粉身碎骨的感覺嗎?!
雲俏也太他媽慘了吧!
紀重鶴你個王八蛋!
黎初一路罵罵咧咧,基本上把整個劇本裡的紙片人全罵了一遍。
捏完了之後,她渾身散架一樣躺在床上,額前全是虛汗。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毒打了一頓。
女技師雙手合十,平心靜氣地說:
“清一老師希望黎小姐能記住這個感覺,等你拍攝的時候要表現出來的疼痛要比這個疼百倍。”
黎初抿著唇點了點頭。
出了房間,她看見顧見嶼就站在不遠的地方,於是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他還沒來得及換下道具服,在外麵聽見她的哭喊急得不行,於是就在這裡等。
看見黎初出來,他走上來問,“怎麼樣,疼不疼?”
黎初眼裡吧唧著淚花,小小聲地喊了句,“疼…”
顧見嶼心裡一軟,剛要出聲安慰,卻見她突然抻了個懶腰,臉上忽然由陰轉晴,“彆說,感覺按摩之後渾身好舒服,你要不要試一下啊?”
“……”
顧見嶼看她不像是在撒謊,鬆了口氣說,“我點了幾樣你喜歡吃的菜,洗把臉記得來吃飯。”
“好~”
他們正吃著飯,葉晴卻忽然走了過來。
她臉上委屈巴巴的神色看著顧見嶼,“見嶼,今天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NG那麼多次的…”
“沒事。”顧見嶼輕飄飄地說,低頭給黎初夾了一筷子土豆絲。
黎初看了葉晴一眼,胳膊肘輕輕碰了碰顧見嶼。
顧見嶼這才勉強抬起頭來,僵硬地補了一句,“明天好好發揮就可以了。”
葉晴得到他的鼓勵,臉上陰雲散去,開心地說,“那晚上我可以找你對台詞嗎?”
顧見嶼看了她一眼,“就在這對吧,明天的戲我都記住台詞了。你念就行。”
“……”葉晴看了眼黎初,乾笑著說,“這…不好吧?”
黎初馬上說,“葉老師就當我不存在好了,我保證不說話。”
葉晴沒辦法,隻好搬了張凳子坐在他們旁邊,開始乾念台詞。
她念台詞是真的在“念”,沒有一絲細致的處理,聽起來像是小學生背課文一樣。
“阿鶴,我不是不想回來找你,實在因為人神殊途,我們終究不能悖逆天道…”
這台詞酸得黎初打了個寒顫。
顧見嶼注意到,又夾了一塊糯米糕放到她盤子裡,眼睛看著黎初盯著她吃完,然後漫不經心地回應,“那我就滅了這天道。”
他明明沒把心放在劇本上,可那吐息如虹的氣勢卻仍然驚了黎初一下。
“……”
葉晴有點難受,但又不好直接說,隻
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對,“我為你參算了一夜,算出你命裡還有一道情劫,若你能度過這一劫,我便回來找你。”
顧見嶼看著黎初的眼睛,“若我過不了這情劫呢?”
他眼裡的光如火,黎初愣怔怔地看著,一動也沒動。
葉晴看著這句莫名其妙出現的台詞,委屈瞬間便湧上心頭,憤然離去。
她走後,顧見嶼這才挪開目光。
“吃飯吧。”
晚上黎初想著這一幕,怎麼也睡不著,於是忍不住給聞念念發了條消息,【怎麼辦,我感覺我又要被罵了。】
聞念念:【?】
淩晨兩點,聞念念居然也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