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如釋重負。
這陣子不知道怎麼了,小姐變得很奇怪不說,連小沈總都這麼好一陣壞一陣的,也不知道怎麼了。因為相親和前太太的事,小姐本來已經和家裡鬨得不可開交了,可這陣子好像又乖巧了下來,雖然說比以前還難伺候,可她不跟沈先生鬨了,還和小沈總關係疏遠了起來,總感覺怪怪的。
而小沈總好像也受了什麼刺激似的,短短一段時日人都快脫了相,不寢不食的。管家嚴重懷疑是不是這倆人吵架了,看上去還鬨得挺大的,對雙方的影響都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他本來正琢磨著要不要找個機會緩和一下他們倆的關係,正好今天小姐也在,他剛打算開口,就看見沈之哲勃然變色。
他看著坐在餐桌前的沈雲棠,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沈雲棠看見他也驚嚇了一下,像見到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似的,一下子驚慌失措起來,猛地推開椅子就走。
管家一頭霧水。
很快他就發現,這樣的場景不止發生在一個地方。
在這個家裡的任何地點,但凡是看見任何和小姐有關的東西,小沈總都會倏然安靜下來,臉色陰沉得可怕。但他偏偏又一句話不說,隻是靜靜地看了良久,最後溫和地開口:“棠棠的東西都用舊了,給她換一換吧。”
管家摸不著頭腦。
換下來的東西也沒能扔出去,都堆在了雜物間裡。
沈雲棠再回來時發現了家裡的異樣,不悅地問管家:“誰把東西都換了一遍?”
管家尷尬道:“是小沈總。”
原本山雨欲來的沈雲棠脾氣一下子就咽下去了。
她咬牙了很久,才扯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說:“行。”
管家簡直驚悚了。
按小姐的脾氣,竟然不發作,那得是被小沈總抓住了多大的把柄。
管家覺得小沈總越來越奇怪了。他本該是溫和儒雅的,毫無破綻的,可他每次一回頭,好像都能捕捉到沈之哲來不及掩飾的陰冷。
他的行為也太詭異了。
有天夜裡起來,管家看見儲物間的門虛掩著,嚇了一跳,還以為鬨賊了,不敢自己上前。等他找了人來,儲物間裡又空無一人,隻有幾樣東西被動了動,又幾乎原封不動地放回了原地。
他納悶地抽身出來,迎頭撞上了沈之哲。
他向沈之哲告知了這事,可他好像不怎麼放在心上,隻輕飄飄一點頭,讓他自己去忙。
管家狐疑地離開,走到樓道時一轉頭,隻看見他靜靜盯著儲物間的門一動不動。
他還時常聽到庭院裡半夜有動靜。
管家懷疑有人監守自盜,夜裡摸索著蹲在樹叢裡打望。那天下了小雨,他等了許久,以為等不來人了,快到天亮時,卻看見沈之哲走出來,在長椅上,低下身去,輕輕撐開了一把傘,放下。
那模樣甚至有些神經質。
管家覺得沈之哲可能精神出問題了。
難道和沈小姐吵架,對他的影響有這麼大?
不會吧。
管家的心提得越來越高。他不由得衍生出一個再合理又再荒唐不過的猜想——
小沈總,該不會是,喜歡小姐吧?
……
管家的心跳幾乎立刻就停跳了一拍。
那也太可怕了,可是,可是,好像也不是沒可能,這是最讓他驚恐的。
小姐都答應了相親了呀,她都要嫁人了。
沈之哲這樣可怎麼行?
……
管家決定冒險及時阻止他,不能再任由沈之哲這樣古怪下去了,人活一世,各有各的緣法和命運。他既然當初被沈先生收養,那就注定了不能得到和沈雲棠擁有其他關係的機會。
有得必有失,貪心隻會讓人麵目全非。
趁著沈之哲在家,管家給他送咖啡的時候,狀若不經心地說了句:“小沈總,小姐下個月就要訂婚了,不知道以後結婚了還回不回來。”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露台上一動不動的背影,歎了口氣,卻還是把這句話說完。
“小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了,可能以後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了。”
管家把咖啡放下,輕輕合上了門。
夜風清涼的露台上,久久凝望著庭院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她不會回來了。
在這個世界裡,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沈雲棠的的確確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可這份特殊,也象征著獨一份的、無可外人道的厭恨。
沈之哲捧著臉,腰漸漸彎了下去。
他後悔了。
他知道錯了。
那些她曾走過的地方,如果沒有她在,那就隻是空蕩蕩的一片風景,沒有任何意義。
可他將看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和一個截然不同的人做著兄妹。
沈之哲的餘生裡再也沒有沈雲棠。
他所渴望的、窮儘一切去擁有的那份光源,再也不肯將自己的半分光輝留在他這片陰冷的角落。
那曾是他沾上一點也喜不自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