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喰(1 / 2)

“……放……開……”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怪物的口中擠出來, 像沙礫被擠壓摩擦一樣的難聽。

白發的怪物已經看不清人樣, 他少了一隻手, 全身潰爛醜陋不堪,雙眼渾濁, 耳朵內流出黑紅色的血。

他看不見, 聽不到。

腦袋轟鳴。

渾身上下都在劇烈疼痛,昏暗的世界裡一片漆黑, 他感受不到任何人, 唯有那團金紅色的光,閃爍著明光的燈。

臟汙的灰色正在靠近他、侵蝕他。

他本能地想要阻止。

他的身體正在抽搐, 全身的肌肉都在消融腐爛,無儘的疲憊從四肢百骸灌入他的身體, 睡欲、生欲,還有愛.欲。

混沌而複雜。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那片足夠灼傷他的光, 耀眼而溫暖。它逐漸凝實,緩慢地縮成一隻圓滾滾的鳥兒。

啾啾叫著。

透著天真無邪的純白。

藏在他手中的雀兒, 囚於他心上的雀兒,撲閃著翅膀跳躍嘻耍,靈動又讓人憐愛。

他是如此嬌小。

脆弱而純淨。

仿若夏天吹拂於臉上的冰氣,秋天果實做成的甜糕,春天的鮮嫩山桃,雪天裡的暖爐。

他願以他來形容這世間所有的美好事物。

他總是想要獨占他, 藏著他, 甚至……殺了他。

與黑暗為伍, 與惡魔為伴。

鳥兒從他手心飛走,愈來愈遠,逃離了他的控製,掙脫了的他的枷鎖,頭也不回地將他拋棄。

——他說喜歡自由。

他不解。

他看著他飛遠,飛過綠樹紅花,飛過小溪山石,飛過璀璨奪目的白天,飛躍漆黑的夜晚。

他願意停留在世間任何一處,毫不吝嗇的將目光給予任何人。

唯有,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他。

戾氣從他心中升起,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如此狼狽。

——應該折斷他的翅膀,捂住他的眼睛,將他藏在黃金鑄就的囚牢之中。

他就會成為獨屬於他一人的小雀兒。

【啾】

清脆的鳥鳴聲在他耳邊響起,他抬起頭,憐惜又溫柔地將他捧在手裡。

雀兒銜來一朵小花,落入他的手中,鮮嫩淡紅,平平無奇。

卻讓他愉悅無比。

所有的情緒化作飛灰。

他再次化成光,盤旋在他周圍。

恐慌再次升起。他捏著手裡的小花,像是抓著唯一的希望,笨拙地追尋光芒的身影。

【……聽話……乖……】

他自相矛盾著。

驀然。

濃稠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他僵硬著身體,眼睜睜地看著汙穢的東西靠近了他的寶物。

不。

他不允許。

哪怕丁點,都不能沾染!

“……絕……不能……”他從喉嚨中嘶吼著低吼。

體內的鬼血正在被迅速消耗,藥劑的作用消退了一些,傷口正在以極緩慢的速度愈合。

他仍舊看不清楚。

但卻能看見那顆小太陽。

“……我的……是……”他的詞句顛倒,無法清晰地說出一句有邏輯的話來。

小衫亙扯起嘴角嗤笑:“醜陋的怪物,你在說什麼?”

“……殺……你了……”

“我當然會殺了你,親自了結你的性命,”鴉鬼隨手擋開富岡義勇的攻擊,有恃無恐地站在鬼舞辻無慘麵前,“將我變成鬼的你,曾經不可一世的那個鬼之王,嗬。”

他嘲笑著。

“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他說,“煎藥的是我,陪伴的是我,關心照顧的都是我……到頭來卻是你獲得了他的青睞。”

“從現在開始,錯誤應該被改正了。”

他將翅膀全部張開,濃密的黑色羽翼在夜光下反射著幽綠色的光芒,如同魔神。

由無慘直接授予血液的鬼實力超群,幾乎與十二鬼月水平相當。

他用儘全力擺起的攻擊式,血鬼術還未完全出現時,就給在場所有人巨大的壓迫力。

“去死吧。”小衫亙輕聲說道。

蟲柱和水柱都注視著這次攻擊,無論殺掉鬼舞辻無慘的認識誰,他們隻需要一個結果。

童磨則是輕輕皺著眉,那隻鴉鬼身上散發的實力強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一股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鋼釘一般的羽毛像是離弦之箭,一瞬不瞬的從翅膀上射向鬼舞辻無慘。

“呲呲呲!”

穿透皮肉的聲音響起。

小衫亙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地麵上揚起的灰塵遮蔽了視線,他依然能嗅到那些血腥氣。

鬼舞辻無慘又如何。

最後的贏家,會是他。

“嘎吱……吱哢……”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其中響起。

像是野獸咀嚼食物的動靜,黏膩悶響,透著讓人膽寒發豎的詭異感。

視線被遮擋的眾人麵容沉肅,緊緊盯著鬼舞辻無慘所在之處。

哪怕他變為人類,以往的記憶與恐懼都被烙印在意識最深處,他們無法忽視,那是千年來數次將鬼殺隊屠戮殆儘的最強存在。

此刻他被逼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