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累拒絕了保姆的抱抱,抓緊她的衣角,像是條小尾巴,快步跟著她離開了。
一出臨時攝影棚,童累就發現這個“生存基地”比他想象中的大很多。
馬路上汽車川流不息,周圍建築物完好無損,說是諾亞方舟毫不為過。
童累找不到任何熟悉感。
他被帶回一個大房子,活動範圍隻有二十平米左右的兒童房,棱角全部被包裹起來,也找不到尖銳的危險品。
童累習慣性地搜尋防身用品,把衛生間櫃子裡備用的一次性牙刷磨尖,放在貼身的地方。
門把手經過特殊處理,從裡麵根本打不開,他便尋找其他逃生通道,以防房間內進入危險。
窗台前圍著一米多高的欄杆,能擋住小孩,卻擋不住童累。
他靈活地翻過欄杆,扒在窗戶上觀察……
來送晚飯的保姆一進門,就看到了這副場景,嚇得尖叫一聲:“童累!”
童累和炸了毛的貓似的,一下抓著窗框爬到窗戶半中間,整個身子緊貼玻璃,嚇得不輕。
“彆!你彆亂動,快下來!”保姆生怕刺激到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我隻是來給你送晚飯。”
童累與她僵持了將近一分鐘,手裡實在沒勁了,才沉默落地,在欄杆和窗戶的縫隙裡縮成一團。
保姆長舒一口氣,往房間裡走了一步,童累立馬擺出防禦姿勢,不允許彆人侵犯自己的地盤。
“好,我不進去,我把飯菜放在這裡,你吃吧。”
保姆把餐盤放在地上,趕緊退了出去。
房門“哢噠”一聲響,重新被鎖了起來。
童累鼻尖動了動,聞到香噴噴的飯菜味道。
他翻出欄杆,背靠著門板,用剛學會的勺子舀起一勺米飯……
隔著一道門,保姆打電話的聲音清晰傳過來:
“童先生,你快回來看看孩子吧,雖然會說話也對外界有反應了,但完全不認識我,還和猴子一樣到處亂爬,居然能爬到窗戶上你敢相信?”
電話那頭的聲音童累聽不清,保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伴隨了一聲歎息:
“唉——這家人造孽哦,真是可憐孩子……”
童累手中的勺子頓了頓,又從一個小碟子裡舀起一大勺黑乎乎的菜,塞進嘴裡,被鹹得“呸呸”吐了出來。
他趕緊抱起米飯的小碗,扒拉進嘴裡一大口,才把嘴裡的鹹味壓了下去。
其他小碟子的菜品色澤誘人,他卻再也不敢動,一勺勺吃白米飯。
晶瑩淚珠從眼角滑落,順著鼓囊囊咀嚼的臉頰,一滴滴掉進碗裡,又被他混雜著米飯吃掉……
他終於像從前夢想的那樣,過上了不愁衣食的生活,心裡卻空落落,沒有任何歸屬感。
他感覺自己沒有付出任何東西,就獲得了食物,連身體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就像是——
占據了彆人的人生。
上午和幾隻崽崽一起度過的時光比夢還甜美,即便是彆人的人生,他也不舍得回到過去那個被夾在生死之間的自己。
他是不是很自私啊……
“嗚嗚……”房間裡響起幾聲嗚咽,又很快消失,短暫得像是一場錯覺。
……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保姆進房間收拾餐盤,奇怪道:
“怎麼隻吃大米和鹹菜啊……鹹菜還都被吐出來了……”
童累依舊躲在陽台欄杆裡,抓著兩根杆,大眼睛從中間往外看,傻愣愣的:“鹹菜?”
保姆“噗嗤”被他的樣子逗笑:“對,最小的碟子裡是鹹菜,要一點點就著吃,不然很鹹。”
童累點了點頭,任她再搭話都不再出聲。
小小一個房間對於他來說像是秘密城堡,到處充滿新奇。
從傍晚開始,童累一個人開始到處“探險”。
他找到了電燈的開關,學會了抽水馬桶和淋浴的使用方法,睡到了有生以來最軟的床墊……
躺在綿軟的大床上,他感覺自己能在幾秒內陷入沉睡。
為了不失去警惕,他沒有睡在床上,而是把被子拖到地上,一半墊著一半蓋著,背後半硬的觸感能提醒他:小心一切響動……
夜晚中的時間很難衡量,童累在半夢半醒中不知掙紮了多久,房門突然發出一聲“哢噠”的開鎖聲。
困倦的童累反應慢了一拍,門外的人踏進來,他才從被子裡彈出去,就著月色翻到欄杆後麵。
“你怎麼睡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了。”
童英光打開燈,身上的酒氣很快溢滿房間。
童累皺了皺鼻子,認出他是上午拽疼自己胳膊的人,內心生出抗拒,借著欄杆三兩下爬到窗框上,確認隨身武器,也就是牙刷的位置。
童英光目瞪口呆:“我靠,保姆說得是真的,我不會生了個蜘蛛俠吧……”
他自言自語了一會兒,驟然癡笑起來:
“童累,我的好兒子,快下來!真是爸爸的搖錢樹!”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