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關頭, 輕城反而異常冷靜,迅速抓到了他話中的關鍵:照太子的說法, 他並沒有親眼看到,一切都是猜測。
是猜測,便有回旋的餘地。
當時的細節清清楚楚地浮現在她的腦海:洞外是石子路,不容易留下腳印,而洞中泥地潮濕泥濘, 她擔心繡鞋臟汙,都是揀的一塊塊乾燥的石頭上走, 幾乎不可能留下明顯的痕跡。
不對, 還是有痕跡的,他們用來擋雨的兩片荷葉留在了洞中。可光憑兩片荷葉,頂多能猜到有兩個人, 根本沒法判定是誰躲在洞中。
他在詐她!
她心頭亂跳, 臉上卻是一臉茫然:“太子哥哥,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開玩笑, 毆打儲君這種罪名, 便是趙蠻有皇子身份, 也必將受到重懲,打死也不能承認啊。
太子目光如炬, 緊緊盯著她。
輕城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你是儲君, 是我們的兄長, 這話說的,讓我和三弟何以自處?”
太子目光微動:“當真不是你們?”
輕城眼淚汪汪:“我怎麼敢讓人打太子哥哥?”
太子見她纖纖弱質,楚楚而立,白生生的臉上一對桃花目水盈盈的,柔弱而無措,心尖一悸,原本深信不疑的結論頓時開始動搖:榮恩的性子,從來就不會說謊,膽子又小,也許他真的猜錯了?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不是你們最好。”心中卻是遺憾,若真是她就好了。她知道了,也省得自己對她的心思再遮遮掩掩。
輕城垂首,怯生生的模樣如帶雨的梨花:“太子哥哥願意相信我們便好。”
太子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便移不開了,喉口咕嚕一聲,聲音忽然啞了下去:“榮恩離哥哥這麼遠做什麼?過來一些。”
輕城心頭一跳,見到太子目光,忽然反應過來,他還沒有完全相信她,他在試探!若她當時在假山中,聽到了他和憐珠的話,自然會知道他對她的心思,反應必定會和平時不同。
她不動聲色地向他走近幾步,太子目光灼灼,探出手來抓她,她忽然向下拜去:“臣妹有一事相求。”
太子的手落了空,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才收回去,一時倒不好判斷她究竟是故意的還是湊巧?卻見眼前美人如柳,折腰而下,他不由心旌搖搖,神思不屬,又咽了口口水才問道:“什麼事?”
輕城道:“我薑家表兄和他的好友入宮拜見淑妃娘娘,卻被禁衛軍扣留,懷疑他們與太子哥哥被打一事有關。您也知道,他們斷斷不敢做這樣的事,還請您出麵說一聲與他們無關,放了他們。”
太子若有所思:“你說的是薑羨魚和杜琮?”
他果然知道!輕城道:“是。”
太子目中劃過一道森然之色:“聽說杜琮是淑妃為妹妹看中的駙馬人選?”
輕城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道:“駙馬之事,自有父皇與娘娘做主。”
太子從鼻腔中哼了聲,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起來說話吧。”他沉吟片刻,“孤可以放了他們。”
輕城被他毫不掩飾的侵略目光看得渾身發毛,強忍心中厭惡,眉眼略彎:“謝過太子哥哥。”
太子的目光越發熾熱,啞聲問:“榮恩打算怎麼謝孤?”
輕城一怔,抬頭恰和太子的目光碰個正著。對方看著她,目光閃閃,泛著詭異的光。她心頭微驚,提醒般喊了他一聲:“皇兄!”
太子忽然笑了,對她招了招手道:“過來說話。”
她捏了捏拳,覺得自己著實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要和這樣的禽獸虛與委蛇,著實是對她忍耐力的極大考驗。
可想到薑羨魚兩人的安危,還有竹簡上那則叫人吐血的預言,她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慢吞吞地走近他。
太子望著她不情不願卻不得不順從的模樣,隻覺連心尖都在發燙,他呼吸重了幾分:“孤也不要求彆的,孤傷著的這些日子,榮恩天天過來看孤怎麼樣?”
輕城微微一愣:天天來看他雖說過於殷勤了些,但作為兄妹間的來往,本來也不值得太介意,可他偏偏語氣曖昧,眼神露骨,分明有意讓人想歪。
太子還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看他做派,分明想將他對她的企圖挑明。
她默念了幾遍“看在營養液的麵上”,將怒氣壓下,仿佛全未察覺太子的意思,神情誠懇,一臉好妹妹的模樣:“皇兄受傷,作為妹妹,有空定會來探望您。”
太子似笑非笑:“是天天哦,榮恩莫忘了,孤雖然答應了你看你麵子放了那兩人,可若他們真與孤被打一事有關,難免要在禁衛軍大牢多做幾天客。”
輕城暗暗咬牙,他分明是拿薑羨魚和杜琮來威脅她!有沒有關,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她正要回答,梁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臭不要臉的,叫皇姐天天來看你?你還是做夢比較快!”
趙蠻?他不是賭氣說不來的嗎?
輕城意外,抬頭看去。頭頂上方,小少年青衣皂靴,神情倨傲,高高地坐在橫梁上俯視下方,一臉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