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循聲看去, 就見一隊人馬飛馳而來,到他們近前時停住。太子趙昶一身銀色騎裝,前呼後擁, 昂然坐於馬上。銳利的目光落到兩人身上,神情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單世良下馬, 從容向他行禮, 絲毫沒有被抓包的自覺,笑吟吟地道, “我有件事請求公主。”
太子問:“什麼事?”
單世良道:“這是我和公主間的秘密。對吧, 公主?”他回頭衝輕城眨了眨眼, 目中滿是狡黠。
輕城忍不住回以一笑。
太子無奈:“胡鬨!”看向輕城, 語重心長, “榮恩, 你是馬上要出嫁的人了, 世良雖是親戚,交往間也要注意分寸。”
輕城秀麗的眉微不可見地蹙了蹙:他是什麼意思?自己和單世良清清白白, 行得正,坐得直,怎麼被他一說, 倒顯得見不得人起來?
“太子哥哥, ”她也下馬行了禮, 聲音冷淡, “不知臣妹與單二公子何處失了分寸?還請指教。”
太子微微一愣, 似乎沒料到她竟會反駁, 溫言道:“世良終究是外男。”
輕城問:“所以?”
小丫頭是跟他倔上了?太子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正要說話。
單世良忽地噗哧笑了出來,引得劍拔弩張的兩人都看向他。單世良笑眯眯地做求饒狀:“兩位殿下身份尊貴,也體恤一下在下這個可憐的庶民吧。知道的你們兄妹在拌嘴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公主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呢。”
他算什麼庶民?輕城哭笑不得,卻無法否認,經他這樣一番插科打諢,緊張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
她懶得和太子多打交道,說了聲:“我先回去了。”重新上馬,欲要離開。
“榮恩,”太子叫住她,開口道,“麗妃娘娘前兒去了母後那裡,為她的娘家侄兒求娶你。母後原覺得不妥,可淑妃娘娘一口答應了下來。你畢竟是淑妃娘娘的女兒,母後也不好插手太多。”
輕城勒住馬,心中一動,沒有做聲。
單世良在一邊聽得心中暗驚:太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麗妃的娘家侄兒,還沒成親的不就隻有那個不成器的鄭瀟?夏淑妃究竟是怎麼想的,竟要把公主許給他?這也太糟蹋人了!
太子見輕城沒有反應,有些意外:“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輕城垂眸:“婚姻大事,自有父皇與娘娘做主,我沒什麼好說的。”
太子一肚子安慰的話頓時堵在喉口,頓了頓,提醒她:“那鄭家小子並非良配。”
輕城道:“那也是我的命。”
太子被噎住,怒其不爭地道:“你就這麼認命了?”
輕城一臉無可奈何:“難道我還能和娘娘對著乾?”
太子差點想罵人:從前他隻覺得這個妹妹性子軟,好拿捏,沒想到竟軟成這樣。終身大事許配給了這樣的人,她居然一點兒都不敢反抗!
這怎麼行?
太子剛想說什麼,眼角餘光瞥見單世良在一邊支楞著耳朵聽著,望向輕城的目光憐惜而同情,越發心煩。他耐下性子,客氣地開口道:“世良見諒,我與榮恩有幾句話要私下說。”
單世良擔憂地看了輕城一眼,含蓄地道:“公主,若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隻管差遣。”這才戀戀不舍地告退。
太子做了個手勢,扈從四散開來,又示意輕城也照做,這才策馬靠近她,循循善誘道:“說服淑妃娘娘改變主意也不是沒辦法。”
輕城心中冷笑,麵上卻依舊一副沒有信心的樣子:“娘娘打定主意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太子:“……”這對話沒法繼續下去了!
他耐心耗儘,實在沒招了,索性掀開底牌,“榮恩,你若真不願意,可以來找孤,孤會為你出頭。”
輕城重複:“你會為我出頭?”
太子笑得雍容:“隻要榮恩乖乖的,聽皇兄的話。”
輕城抬眼看向他,心中一片雪亮:她一直懷疑鄭瀟的身後有太子,卻始終想不通太子這麼做的目的。原來竟是這樣嗎?用一樁不堪的婚事將她逼入絕境,在她走投無路之際,示恩於她,逼她向他屈服。
畢竟,比起鄭瀟這種爛人,一國的儲君,眾口交譽的太子明顯才是更好的選擇。哪怕要背上背德的名聲,卻也有享不儘的榮寵和富貴在等著她。等到太子即位,大權在握,這一點小小的瑕疵又算得了什麼?
太子,這是要她看清楚,不順從他,她會落到什麼境地。
還真是打得好算盤!
太子一抖馬韁,兩匹馬幾乎頭都要挨到一起,傾身過來道:“隻要你願意聽皇兄的安排,想要什麼,皇兄都可以給你。”
可隻要是他給的,她都不想要!她嫌惡心。
輕城唇邊勾起一絲譏諷的笑,策馬後退幾步,拉開距離,偏頭看他:“不必麻煩了,能夠出嫁總比一直留在宮中好。鄭家也答應了,一定會讓鄭瀟痛改前非。太子哥哥真有心,臣妹出嫁時,多給些添妝便好。”
聞言,太子再也維係不住溫和的外表,臉色倏地沉了下來:“你寧願嫁給這麼一個東西,也不肯接受孤的好意?”
輕城微笑:“太子哥哥此言差矣,你的好意,我怎會拒絕?”拒絕的,自然不是好意。後一句她沒有說出口,兩人卻心知肚明。
太子目光陰鬱起來,臉色卻恢複了溫和:“好妹妹,你大概不清楚鄭瀟是什麼樣的人?”他忽然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慢慢告訴輕城道,“聽說他在房中喜歡捆縛、鞭打,還玩死過兩個丫鬟……”
得得馬蹄聲飛奔而至,少年清朗的聲音突兀插入:“皇兄既有此擔心,不如好好去和榮慶皇姐說。”
擋住外圍的扈從分開一條路,太子循聲看去,恰看到趙璽翻身下馬,大步而來。
又是他!這麼遠還能聽到,真是狗耳朵。太子心中大恨,變色道:“這和榮慶又有什麼關係?”
趙璽嗤道:“皇兄不知道嗎?消息也太不靈通了,那位鄭公子誤踩捕獵圈套,榮慶好心去救他,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
太子一愣,趙璽也不理他,過來牽著輕城的馬就往外走。
這小子也太無禮了些。太子麵沉如水,到底忌憚趙璽,沒有阻擋他們,扭頭對手下吩咐道:“去打聽一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