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傳旨的小內監直接將輕城引去了旁邊榮慶所居的營帳。
裡麵的布置和輕城那邊相差無幾, 隻不過用的榮慶自己花大力氣運來的四連扇紫檀木鑲大理石屏風,屏風前,一個三足螭首鎏金古董香爐嫋嫋生香。
榮慶的外家是皇商, 供養豐厚,又有張貴嬪留下的全部家當, 比輕城有錢得多。明麵上, 她不敢鋪張 ,暗地裡卻喜歡動些小心思, 處處想壓輕城一頭。
無奈對輕城來說, 紫檀也好, 雞翅木也好, 隻要做得漂亮她就喜歡, 根本無所謂木材貴賤, 完全不明白榮慶在這上麵有什麼好得意的?榮慶的一番心思等於給瞎子拋媚眼, 全白費了。
屏風後,人影幢幢, 似乎有不少人在。
輕城轉過屏風,發現宣武帝和褚皇後都在,臉色都不是很美妙的樣子。她不動聲色, 恭恭敬敬地向兩人行過禮, 目光這才落到榮慶身上, 不由一怔。
這是榮慶?看起來好慘的樣子!
榮慶躺在床上, 披頭散發, 麵如金紙, 嘴唇青腫,差點讓人認不出來。她在小樹林中被鄭瀟砸中,肋骨斷了兩根,嘴唇也被那一個對嘴兒撞得腫了起來,模樣格外狼狽。
輕城暗暗感慨:看來薑重真是恨毒了榮慶,居然把她折騰成這個模樣!
她柔聲道:“妹妹怎麼傷得這麼重?”心裡卻一點兒也同情不起榮慶來。若不是榮慶作惡太多,薑重怎麼可能下這樣的死手?
“假惺惺!”榮慶的目光怨毒地落在輕城姣好的麵容上,激動起來,臉上的神情異常猙獰,“裝什麼好人?是你,都是你害我!”
她原就模樣可怖,如今這聲嘶力竭,麵容扭曲的模樣更是狀如瘋魔,恐怖異常。
輕城被她駭得後退一步,又是委屈又是擔心:“妹妹這是怎麼了,疼迷糊了嗎?”榮慶平時可沒這麼沉不住氣,看來是真氣得發瘋了。
榮慶一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就來氣,越發咬牙切齒,含淚叫道:“父皇,母後,你們看看她,女兒都這樣了,她還在說風涼話。”
宣武帝頭痛地按了按額角,對褚皇後努了努下巴:“這事皇後來處理吧。”涉及兩位公主,還是由皇後出麵更妥當。
褚皇後應下。
榮慶哀求道:“母後,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褚皇後一派雍容大方的模樣,安撫她道:“勿急,母後自會還你們公道。”轉向輕城,“榮慶說,你不想嫁鄭瀟,故意引她去那片樹林。”
輕城又是驚訝又是氣憤:“榮慶妹妹竟這樣說?”
她倒是真的有點佩服了,榮慶該是何等恨她?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都不忘栽贓給她,實在是精神可嘉,不過,“榮慶妹妹既說是我引她去的小樹林,總該有證據吧?”
褚皇後道:“當時和她一起的有許多貴女,本宮叫人盤問過了,她們都聽到是你請榮慶過去的。”
輕城心中一個咯噔。
人是薑重安排的,她相信,薑重絕不會甩黑鍋給她,所以隻有一個可能,榮慶當時就存心要坑害她,所以說了謊!
榮慶對她,還真是處心積慮,欲除之而後快啊。
她斬釘截鐵地否認道:“我並沒有派過人。”
褚皇後問:“何以證明?”
輕城想了想,開口問道:“前去傳信帶路的人可有人認得?我身邊能用的總共就那麼幾個人,若是他們傳的信,榮慶妹妹應該能認得人。”
褚皇後示意韓有德。
韓有德跨前一步答道:“奴才親自問過幾位在場的小姐,那人麵孔陌生,她們都不認得。”
輕城冷笑:“既然這樣,她們如何確定去的是我的人?”
韓有德遲疑道:“在場的大家都聽到說,您邀他們前去。”
輕城道:“總有第一個說起的。”
“倒不知是誰先說起的。”
輕城氣笑了:“連誰先說的都不知道,這就定了我的罪了?”
韓有德苦笑:“眾口鑠金,大家都說是您,奴才也無法為公主辯解。”
輕城道:“人不是我派的,卻有人硬栽到我頭上,顯然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在說謊。隻要抓住她,自然就可以洗清我的嫌疑。”
韓有德道:“老奴無能,沒有問出是誰。”
“我知道是誰。”外麵忽然傳來一聲嬌俏的女音。眾人循聲看去,看到一個正當韶齡的碧衣嬌俏少女攙扶著一個麵容威嚴,頭發全白的老太太從屏風後轉了過來。
宣武帝和褚皇後都站了起來,驚道:“母後,你怎麼來了?”
來者正是鮮少露麵的賈太後。賈太後素來不喜見人,雖然也前來參加了春獵,但一直呆在自己的營帳中潛心修道,深居簡出,誰也沒想到她竟會忽然來這裡。
太後沉默地掃視一圈,韓有德趕緊用袖子撣了撣椅子,恭敬地道:“太後娘娘,請坐這邊。”
太後坐了下來,這才開口:“單丫頭告訴了我幾件事,哀家覺得有趣,就過來看看了。”
帝後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迷茫。
還是韓有德機靈:“剛剛單小姐說知道是誰第一個說的。”
那碧衣少女笑道:“當初來報信的是一個小廝,話是遞給榮慶公主身邊的宮女英娥姑娘的,英娥姑娘稟報公主後,公主就說榮恩公主找到了一個好地方,讓我們都去。”她聲音清脆,口齒清楚,幾句話,就交代得清清楚楚。
褚皇後目光一閃,望向榮慶:“單姑娘說的可是事實?”
榮慶目光閃爍,無法否認,無奈應了聲“是”。心中卻是暗恨:哪來的棒槌?這個事實其他人不知道嗎,又有誰敢說?偏她什麼都說了出來。
褚皇後問:“英娥在何處?”
英娥正恭敬地立在一旁隨時準備服侍榮慶,聞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惶恐地道:“是,是那傳信的人說是榮恩公主派來的。”
輕城問:“那傳信的人現在在哪裡?”
英娥道:“當時公主受傷,場麵混亂,那人悄悄溜了。”
“也就是說,人沒找到?”
英娥道:“是。”
輕城道:“也就是說,除了英娥,沒有彆人聽到派去的那個人親口說是我的人?”
韓有德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