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姐姐, 你比夢裡更軟更香。”
他他他, 他竟還敢提他的夢!輕城覺得自己熱得快爆炸了,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一把將他推開。
再看四周, 服侍的宮人全都低著頭, 目不斜視。
輕城又羞又惱, 又氣又急:他什麼時候學得這樣油嘴滑舌了?
他卻疑惑地看著她, 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剔透,似乎他隻是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 不明白她為什麼羞惱。
輕城心中動搖起來:趙璽是她看著長大的,人品如何她清楚得很。何況, 他在男女之事上素來懵懂, 所以, 應該隻是隨口一說, 不可能有彆的意思吧?
說到底,他不懂, 她身為姐姐, 總得教他才是,否則, 若他對彆的姑娘也這樣,可怎麼得了?
她深吸一口氣, 心理建設許久, 才勉強平靜下來, 開口道:“以後這種話, 不可隨便對我說,更不可對彆的姑娘說。”
他果然不解:“為什麼?”
輕城雙頰止不住發燙,輕聲道:“會被人認作登徒子的。”
趙璽一怔,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姐姐,對不起,我隻是實話實說,沒想到……你彆生氣。”
輕城道:“下次彆這樣就行了。”
趙璽點頭,卻依舊疑惑:“可姐姐不是彆人啊,在姐姐麵前,我也要這樣思前想後,處處留意,不能想什麼說什麼嗎?”
輕城愣住。
趙璽的眼神黯了下去,落寞道:“我知道了。”
輕城心中驟然生起了不忍:他原就是無拘無束,任性妄為的性格,從小到大,出格的事也不知做了多少。他在彆人麵前被迫學著長大,學著妥協,難道在她麵前也要處處受限嗎?
罷了罷了。她歎道:“在我這裡你自然可以隨意些。”
趙璽望著她柔軟的眼神,無奈的表情,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會像姐姐一樣,對他如此縱容了吧?
他藏於袖下的手微微動了動,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想將她緊緊扣入懷中,揉入骨血,想要融為一體,讓她再也無法離開他。
她生來便該屬於他,也隻能屬於他。隻是,她還沒明白過來,他要學會忍耐,要更有耐心一些,不要嚇到了她。
至於那些那些想阻止他擁有她的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按捺下心中的戾氣,輕輕“嗯”了一聲,對著她的表情,眉目飛揚,笑容燦爛。
輕城剩下的話頓時全都吞了回去。他這麼高興,她就不要說掃興的話了吧。
第二天,輕城悠悠醒轉,忽覺不對。今日又輪到她的早班,平時布穀她們醜時來叫她時,她總是半夢半醒,困倦不已,怎麼今日她們還沒叫她,她便自己醒來,還精神飽滿?
她叫了聲布穀,帳外很快響起腳步聲。床帳被掛起,明亮的光線流瀉進來,輕城眯了眯眼,心頭大驚:“什麼時辰了?”
布穀恭敬地道:“辰時了。”
輕城變色:“你們怎麼沒叫醒我?”這個時辰,可比她平時起得還晚。
布穀道:“三殿下醜時就過來了,說公主近來侍疾辛苦,今天他替您去,吩咐我們讓公主好好休息,等您醒了再過去也不遲。”
輕城的臉色沉了下去。她是輕城的宮女,不該不請示便聽了趙璽的話,擅自這麼做,委實犯了忌諱。
布穀心頭一凜,立刻跪下請罪道:“公主,請責奴婢自專之罪。可三殿下是一片好意,心疼公主。您身子骨本來就弱,連日侍疾,眼睛下麵都有青影了,隻怕身子會吃不消。”
輕城靜靜看了她片刻,看得布穀冷汗涔涔,才開口道:“罰你幽閉三日,三日內為我趕做五雙羅襪出來。”
布穀感激:“謝公主寬厚。”規矩不能違,罰是一定要罰的,但這個責罰幾乎就等於饒過她了。輕城的貼身衣物原就不假手於他人,全是幾個近身宮女親手做的,便是不罰,這也是布穀該做的,隻不過加了幽閉,時間也限得緊了些。
輕城道:“下次再犯,定不輕饒。”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趙璽待她一片好意,她願意領情,但,絕不能亂了她宮中的規矩。
布穀肅容應下。
穿衣、洗漱、梳妝、用膳……一套流程下來,輕城到乾宇宮時已經辰時末。
剛剛走近,便聽到裡麵傳來宣武帝爽朗的笑聲。見到她進來,宣武帝笑著招手道:“榮恩來啦,蠻奴正和我講在西羯的趣事,你也來聽聽。”
他已經不用時時臥床,靠坐在龍床上,望著趙璽笑容滿麵,父子倆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趙璽叫了聲“姐姐”,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們是扮作胡商進入西羯的地方的。那邊白天熱,晚上冷,溫差很大,阿重不信我的話,沒有帶足衣服,那天實在冷,就在帳篷外練拳,結果就被個西羯姑娘看中了。”
“哦?”宣武帝起了興趣,“那小子倒有豔福。”
趙璽道:“哪有豔福?那姑娘又高又壯,馬騎得比男人還快,刀使得比誰都溜,一般三五個壯漢都打不過她。一張臉兒倒是濃眉大眼的,就是皮膚又粗又黑,實在嚇人。”
宣武帝興致更濃了:“那後來怎麼樣了?”
趙璽道:“那姑娘邀請我們參加他們的篝火晚會,我懶得去,阿重卻好奇得很,就去參加了,結果你猜怎麼著?”
宣武帝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緊張問道:“怎麼著?”
趙璽道:“我們幾個才剛睡下,他就慌慌張張地逃了回來,叫我們收拾帳篷趕快跑路。我還沒鬨明白,就有幾個西羯人吵吵嚷嚷地追了上來,要抓他。”
宣武帝大奇:“怎麼回事?”
趙璽忍不住笑:“原來,阿重不懂他們的規矩,晚會上喝了姑娘獻給他的酒,還被姑娘硬拉著跳舞。按照西羯人的規矩,晚上就要做一夜夫妻了。阿重怎會願意?他一看形勢不對勁,趁著姑娘疏忽,從姑娘的帳篷溜了出來,結果人家的父兄不買賬了,追上來要抓他回去。非要他做新郎不可。”
宣武帝聽了哈哈大笑:“這小子平時素來滑溜,難得見他栽一回。”
輕城想到薑重難得狼狽的模樣也想笑,問趙璽道:“後來呢?”
趙璽道:“人家追得急,我們帳篷都沒敢要,連夜就跑了。阿重嚇得從此後再不敢跟西羯的姑娘搭話,怕一不小心又中了什麼招。”
宣武帝大笑,調侃道:“人家西羯的姑娘都不怕,那麼熱情,他一個男兒家怕什麼?”
趙璽道:“西羯的姑娘哪有我們大魏的姑娘可愛?換了我也要跑。”
宣武帝被他提醒,想起來道:“你還敢說,既然知道我們大魏的姑娘可愛,怎麼幾次賜給你,你都不要?”
趙璽乾咳一聲,目光遊移,落到輕城麵上,仔仔細細地看了眼,麻溜地轉了話題:“姐姐今天的氣色也好了許多。”
他一說,宣武帝頓時想起,瞪他一眼,暫時放過了他,對輕城道:“待會兒太醫過來,讓他們給榮恩請個平安脈。吾兒這些日子委實辛苦了。”
輕城道:“為父皇儘孝,本是應該的,談不上辛苦。”
宣武帝感歎:“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蠻奴也多虧了你。”
趙璽笑嘻嘻地道:“父皇,剛剛你可答應了,讓姐姐幫我的忙。”
宣武帝搖頭:“你啊,榮恩都要出嫁了,事情正多,偏還要擾她。
趙璽道:“除了姐姐,我誰也信不過。”
也就是他,說話這般口無遮攔,一下子得罪一片,宣武帝還不生氣,隻無奈道:“朕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臭脾氣的混小子?”
輕城笑問:“不知三弟有何事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