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雙滿月後不久, 便是輕城的二十歲生辰。
早朝時,趙璽坐在太一殿的龍椅上, 心思早就飛到了輕城身上。偏偏下麵的那些臣子不知他的心思, 沒完沒了。這個奏請要開恩科取士;那個參了一本, 說誰誰誰屍位素餐,有負陛下;一轉頭,戶部和兵部又為了冬衣和糧草吵了起來……
趙璽聽得頭痛,他的性子,原就不耐煩磨這些瑣碎的小事, 不過是坐了這個位置,不得不每天勉強忍耐罷了。平時無事也就算了,今日聽著下麵唇槍舌戰, 有愈演愈烈之勢, 他臉色沉下,開口斥道:“成何體統!”
下麵頓時噤若寒蟬。
趙璽開口:“恩科之事,朕準了,著禮部拿個章程出來;至於其它, ”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威勢畢露,“交由內閣先議, 再來和朕說。”
三言兩語結束了朝會, 他匆匆宣布散朝, 抬腳便往坤明宮去。錢小二追上來:“陛下, 娘娘現在在交泰殿。”
趙璽一怔。
錢小二解釋道:“按舊例,皇後娘娘生辰,在交泰殿接受內外命婦朝賀。”
趙璽皺眉:“怎麼這麼麻煩?”忽然想起昨夜去坤明宮時,看到布穀幾個在檢查皇後的燕居冠服,似乎聽到她們提了一嘴。他當時沒在意,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趙璽不由懊惱:他初登帝位,形勢尚未完全穩定,所要處理之事更是千頭萬緒,繁雜萬分,回到後宮往往已是深夜,和輕城反而沒有在農莊時相處時間多。今日好不容易甩掉朝政,來為她慶祝生辰,偏偏她又不得空。
這皇帝皇後當得也忒累人了。
錢小二憨憨地笑:“今日是娘娘封後之後的第一個生辰,怎麼隆重都不為過。”
這話說得有理。薑家謀逆,輕城沒了娘家支持,不少人動了歪心思,覬覦皇後之位,正需要正名立威。她的生辰正是最好的時機。趙璽沒了脾氣,無奈道:“罷了,我們去交泰殿找她。”
到交泰殿時,儀式尚未完畢。來的都是命婦,趙璽再想見輕城,也不好一頭闖進去,轉身去了旁邊的廡房,叫錢小二派人悄悄去和輕城那邊說一聲。
一刻鐘後,有人輕輕走了進來。趙璽回頭,見輕城頭戴雙鳳翊龍冠,身著紅羅裙,黃色大袖衫,外披織金雲霞龍紋深青色霞帔,端莊華貴,儀態萬方,在百靈的攙扶下款款而來。
趙璽迎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地道:“從前褚後穿這衣服,我一直覺得又厚重又不好看。今天一看,原來不是衣服不好看,而是人不對。人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
輕城被他誇得臉紅,哭笑不得:“你什麼時候學得嘴這麼甜了?”
趙璽看著她笑:“我說的都是實話,和嘴甜不甜有什麼相乾的?”過來攜了她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輕城忙道:“過會兒還要賜宴,我就抽個空過來看看你,還得回去。”
趙璽:“……”這勞什子的帝後當得也太沒自由了。
輕城見他神情,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想了想,安撫他道:“你且耐心等一會兒,等宴會結束了,想做什麼我都隨你好不好?”
趙璽眼睛一亮:“那今天剩下的時間都聽我安排?”
輕城一口應下:“好。”
趙璽滿意了,見她要走,到底不舍,攥住她的手微一施力,將她拉入懷中,低下頭來湊近她。
輕城慌忙伸手擋住他:“口脂會花。”
趙璽抓住她手,輕易就拉開了,低頭噙住她香軟的唇,肆意輕薄了番,這才微微放鬆她,輕喘道:“讓她們補就是了。”
輕城還想說話,香唇又被他狠狠堵住。等到趙璽終於放她走,那朱唇便是不上口脂,也嬌豔得如三月的櫻桃,水靈靈,紅豔豔,令人恨不能一再采擷。
趙璽戀戀不舍,轉念想到宴會冗長,心中一動,有了主意,叫過錢小二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自己興衝衝地往禦膳房去。
等到宴席開始,前來朝賀的命婦望著每人麵前隻有一碗打鹵麵,都驚呆在那裡。偏偏特意前來給輕城送麵的錢小二還煞有其事地說,陛下當年龍潛時,每年生辰,薑皇後都會做一碗麵給他,情深意長。今日皇後娘娘生辰,陛下感念娘娘昔年情誼,決定親手為娘娘做一碗麵,也請諸位命婦吃麵,共品帝後之情。
眾命婦:“……”知道了知道了,帝後情深,乃社稷之福,臣工之福,百姓之福。
就是輕城見慣了趙璽行事之天馬行空,也不由歎為觀止:這家夥,還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心中卻是甜絲絲的。
隻是吃麵,自然吃不了多少時間,宴會很快散了。
輕城見到趙璽,似笑非笑地問他:“你親手做的麵?”
趙璽理直氣壯:“蔥花是我灑的。”
輕城:“……”
趙璽笑嘻嘻地催她:“時間不早了,快去換衣服。”
輕城看著布穀特意送過來的家常衣物,一頭霧水:“這是要做什麼?”
趙璽道:“你待會兒就知道了,先彆問,反正今天剩下的時間都歸我安排。”
輕城道:“可是團圓那裡……”
饒是趙璽極寶貝這個兒子,也不由吃味:“你天天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可比我多多了。再說,那小子有那麼多奶娘宮女伺候著,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從後攬住她腰,低頭含住她耳珠,含糊道,“好姐姐,我們好久不在一起了,你都不想我嗎?”
溫熱的氣息鑽入耳中,仿佛有羽毛撓過,又酥又癢。輕城的耳朵本就敏感,哪抵得住他刻意挑逗,身子頓時不爭氣地軟了下來。
趙璽道:“今天不理那個小子,我們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好不好?”
輕城早就毫無抵抗之力,輕輕點了點頭。
趙璽竟然帶著她出了宮,兩人扮作一對尋常夫妻,逛街市,下館子,聽唱曲……果然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場。
直到輕城覺得累了,趙璽拉她上了馬車,抱著她讓她好好睡了一覺。等到輕城睜開眼,發現他們又一次到了兩人曾經同船共遊的清波湖。
清波湖依舊是老樣子,沿岸紅楓成林,絢麗如火,與藍天白雲一起倒映在深碧色的湖水中,宛若一副流動的畫卷。
湖麵上,大大小小的畫舫遊弋其中,隱隱傳來笙歌陣陣。
他們上次坐過的畫舫依舊停在老位置,靜靜地等待著他們的到來,船夫卻換了禁軍中的人。
輕城忽然就想起上次來時,遇到了褚六娘兄妹。如今不過兩年,已物是人非。褚少爺隨著褚家的覆滅在獄中待審,褚六娘作為趙昶的妃嬪,在趙昶死後便自請出家,不問世事。她和趙璽卻已成了這世上最尊貴的一對夫妻,如今舊地重遊,彆有一番滋味。
船艙中的布置一如當年。地麵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牆上掛著應季的秋菊紅楓圖,角落裡點著一爐香,清幽淡雅。
輕城走到臨窗的大幾邊,低頭望去,果然,上麵依舊擺滿了她喜歡的各色糕點蜜餞瓜子。她望著記憶中似曾相識的一切,不由有些恍惚。
趙璽笑吟吟地在幾邊坐下,對她伸出手來。
輕城紅了臉,向他走去。他長臂一撈,就將她拉入懷中,跌坐於他膝上。他健碩的臂膀立刻環繞上她柔軟的腰肢,另一隻手順手拈了一塊栗子糕給她。
輕城伸手要接,他卻不讓,笑著道:“今日你生辰,便由我來服侍你吧。”將栗子糕遞到她嘴邊。
輕城見他堅持,低下頭小小咬了一口。
趙璽問:“甜不甜?”
她口中含著栗子糕,沒法說話,點了點頭。
趙璽道:“當真?我不信,我得嘗嘗看。”
輕城以為他要吃手上剩下的栗子糕,正想說那是她吃剩下的,他吃隻怕不好,眼前的人臉忽然放大。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趙璽舌尖一卷,將她唇邊沾染的碎屑卷入,望著她的眼睛曖昧笑道:“果然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