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上翻卷著鵝黃色的金光, 一時萬裡碧空如洗中。有黑袍仙人模樣的男子, 懷抱少女, 如驚鴻一瞥般, 點落凡塵。
他停在了一棵參天大樹的冠頂樹枝上, 含笑而立, 逗著懷中的薑寧,“好了,可以鬆開手,並且睜眼了。如果你想多抱一會, 為夫也是不會介意的。”
鬼會想抱多一下。薑寧一邊嘟囔著,一邊鬆開了手臂並睜開了雙眸。
“這是?”薑寧沒想到,瀛寰說是帶她來治病,怎麼會來到了這種地方。
她在震驚中,險些都要站不穩而踉蹌下去了。
瀛寰及時地扶住了她,並把薑寧帶向了自己的懷抱裡。
他看著這片火紅說,“有樹,以八千年為一春,以八千年為一秋。”然後停了一下,特意貼到了薑寧耳邊, 喃喃道, “從天地鴻蒙開始,春秋複春秋, 難以度相思。”
薑寧好像並沒有聽懂情人的愛語呢喃, 她驚奇於眼前的花海一片。
觸目皆是的紅, 迷亂了她滿眼的視線。葉是緋紅的,花也是緋紅的。層層疊疊,擁簇綻放。此花此葉不像是花葉,更像是開在樹枝上的一簇簇火焰。
繽紛散落的紅色花瓣,紅了薑寧滿眼,她不忍不住用手去接了一瓣,居然還是溫暖的。她問道,“我們現在是在樹上嗎……”有什麼樹,可以花葉都是火紅的。
“是的,我們現在在大椿樹的樹冠之上。”瀛寰扶著她的肩膀,怕她摔了下去。
與這個世界同在一片混沌中出生的有一棵神樹,在它的枝丫上孕育出了太陽與月亮。它以褐色的玉做枝乾,以翡翠的玉做葉。不開花時,枝葉如寒月般冰冷。開花時花和葉均紅如丹脂,如旭日般溫暖。以八千年為一春,八千年為秋,一春秋紅一次,紅三個春秋後結一果,果如滴血寶石的精粹,服之可讓人飛升上神,與天同壽。
薑寧手中的花瓣,確實如火花一樣,頃刻就在溫熱中被燃燒殆儘了。這真的是曇花一現的美麗。可是她還是不明白,“我還是不懂,我們來這裡乾嘛?”
這花能治病嗎?
他想讓她多開心一點,“這是你最喜歡的大椿樹。你以前喜歡躲在上麵的火焰叢中睡覺,讓我一陣好找。也喜歡故意與我置氣,然後藏在大椿樹的樹冠裡。再躲著偷偷看我,非要見到,我因遍尋不見你人影,而焦急慌神尋找的模樣後。
那時候你才肯笑嘻嘻地跳下來,跳到我的背後。等我回頭發現你,你好再做一個鬼臉來驚嚇我。與我調皮嬉鬨。”
瀛寰娓娓道來的聲音裡,溫柔極了。就連根本沒有經曆過這些的薑寧,都不免沉溺其中。
她不敢再在這裡多待下去了。
大椿樹高十丈,寬十丈。隻是這十丈又十丈的枝繁葉茂裡,開得哪裡是如火焰般的花朵啊,這裡盛開的根本就是含章神君幾百年如一日的柔情。結滿了,充斥著,他與那個名叫薑太玥少女愛的甜蜜回憶。
“我們還是下去吧……”薑寧喏喏的開口著。她怕她再多呆一刻,就會因為自己占據了薑太玥的身體,而全是負罪感。
瀛寰也不知道,怎麼她又不高興了。難道自從她回來以後,隻帶回了生氣與不開心這兩種情緒嗎?
“好,我帶你下去……”一麵是想讓她立刻恢複記憶的衝動,一麵又是怕她記起一切後再一次的逃離。含章神君在步步為營中,不知道該走哪一步是好了。
瀛寰又扣住了薑寧的身子,這一次薑寧沒有拒絕。十丈高的距離,隻需他終縱身一躍。揚起的大椿樹花瓣,就做了紛披的火焰花雨,在給他開道。
大椿神樹下,是一處碧綠的湖泊。瀛寰就帶著薑寧,停在了湖泊邊。
很難得,落地後還是薑寧先開口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醫治的麼?”她在心中揣測,是不是瀛寰想恢複薑太玥的記憶。
但自己根本就不是薑太玥啊,何來恢複記憶一說。
她不由得緊張心慌了起來,生怕自己不是薑太玥的事實,會被瀛寰給揭穿了,連忙繼續說道,“回來之前九春師學長就說過,他會幫我的。其實也不用,急於這一時。”
瀛寰猜出了她的煩憂,舍不得見她心憂的神情,“傻丫頭,不是恢複記憶的事情。是幫你恢複靈力修為的……”
“那,九春師學長就不行嗎?”九霄無弦引商刻羽琴的水弦,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令萬物重獲生機。如果可以,薑寧更想九春師來幫助她。
與檀越郎對她的好不同。
檀越郎把她當薑寧看。眼前的含章神君,把她當成他的未婚妻,那個同他一起青梅竹馬長大又情深意篤的薑太玥。
就算我能有了薑太玥的記憶,可我終究不是原來的那個薑太玥。
我,薑寧,是個替身,隻可能是個冒牌貨。
“你知道九春師的水弦,從何而來嗎?”瀛寰輕輕拉著薑寧的手,問了一個問題。
薑寧搖著頭,無法拒絕他。書裡沒寫的東西,她怎麼會知道。
瀛寰就這樣拉著薑寧,邊走邊說道,“整個曜天大陸靈氣最盛的地方,就是滄浪海閣。精純的靈氣在大椿樹上結成的露珠,彙聚而成的水,就是能撫育一切傷痛的良藥。九春師的水弦,就是這大椿樹上的露水罷了。”
他牽著她來到了湖水的邊緣處。
“而眼前,你所見的這一片湖水。就是經過數萬年的積累,由大椿樹的露水積攢彙聚而成的湖泊。
九春師的水弦,不過是向我求取過一瓢的湖水罷了。”
碧綠的湖水,泛著冷冷的水光。瀛寰已是站在了湖水中,他手牽著的另一頭的姑娘,卻不肯下水來。
瀛寰不急,他在等薑寧。
這樣厲害而又珍貴的水,會讓她原形畢露嗎。還是說她薑寧,會糟蹋了這種神水靈藥呢?
她在不安與疑惑中問道,“薑太玥……我是說,我。我以前愛過你嗎?有多愛呢?那為什麼,我會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書中也沒記載過薑太玥對含章神君的感情。在含章神君那這樣的深情以對下,他們兩個又是否真的兩情相悅呢?又或者是相愛的,那到底愛到何總地步呢?
薑寧看著瀛寰那能令人臉紅心跳的麵容,有了如此疑問。
瀛寰微微笑了,他很喜歡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讓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你當然很喜歡我呀……還是你主動在你父親麵前表示,此生非我不嫁的。”
彼時——
千樂羅還沒有成為蓬萊島的長老,那時候是她剛來三島方外宗的日子。薑太玥的父親,卻因為千樂羅的到來,而引起的另一件事情開始發愁了。
因為千樂羅是神弓千家的大小姐,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渾天神弓的繼承者。渾天神弓也是千家代代相傳的至寶。
現在千樂羅做了三島方外宗的弟子,就代表著神弓渾天也歸屬於了方外宗。
千家人不願意這樣等了幾百年的利益,白白便宜給了三島方外宗。
所以千家人表示,他們要方外宗拿出等價的寶物,來補償他們。
世人與方外宗的人,皆以為這個寶物。應該是瀛洲島上顯定無思殿裡,無數三千至寶中的一件。也許是很貴重的一件。
但他們方外宗有這個本錢,給的起。
連前掌教大人都沒想到,千家人開口討要的寶貝。竟然是他的掌上明珠——薑太玥。
癡心妄想好嗎。
不過掌教大人,還是問了問自己的閨女,對於這件事的意見。
小薑太玥直接義正言辭回了三個字——
“不可能!”
掌教大人看氣氛有些尷尬,就換了一個話題,“瀛寰呢?今天怎麼不見他陪著你?”成天形影不離的人,不見了身影。肯定是有事情。
“不知道!”小薑太玥因為自己的父親,要買賣她的婚姻問題而不高興。大聲宣泄後,也沒能平複她的氣憤,一出口就沒個好言語,“我說過想吃文鰩魚的,他可能是去幫我抓文鰩魚去了。”然後就氣鼓鼓的走掉了。
文鰩魚棲息於滄浪海極東處的深海裡,隻在日月同現的一瞬間飛出水麵。這樣貴重而又難抓的東西,大概隻有自己的閨女會僅把這種魚,給當做了一道普通而又可口的菜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