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早上九點,葉蓁爬起床,用腳踹開被子,匍匐著向前拉伸肩膀。今天要去學校報道,要辦兩件事情。一是給自己辦理入職，二是給孩子們辦理入學。
這裡的小學是五年製,因為葉蓁的到來才特意增加學前班教學。葉蓁不怕自己教不好學前班，在長河當了三年老師,她自認自己已經成為合格的老師。
不過沈南他們比較麻煩,在長河時他們已經升入五年級,但這裡的中學部距離小學部很遠,如果想送他們去初中部要先說服校長給孩子們辦理升學手續,升學手續辦理完後要送孩子們去長青市區進行升學考試。
各地的教學水平存在很大的差異,葉蓁不確定孩子們能否適應這裡的教學模式。
昨晚她跟孩子們聊了聊,沈南的意思是先去小學部報道，等適應這裡的教學環境後再考慮升學的事情。
脫下長毛褲換上夏天穿的褲子，葉蓁跳下床,從床頭拿起帽子戴上。這裡風沙太大，必須用帽子擋風沙。
打開門，葉蓁走向錢小花,“媽,幾個孩子醒了嗎？”
錢小花打著哈欠把筷子遞給葉蓁，“早起了，幾個大的在屋裡等著吃早飯，小的那個躺在凳子上睡著了。”
葉蓁轉身走進客廳,把筷子放到桌子上，“孩兒們早上好。”
沈南拍了拍沈風的臉，“早上好，媽媽。”
沈西點了點腦袋，“這裡的太陽好奇怪，媽，這裡的太陽為什麼跟沈風一樣愛睡覺？”
沈風聽到自己的名字，“睡覺好舒服的，我喜歡睡覺。”
葉蓁戳住沈風的臉頰，“彆動，你眼睛上有眼屎。”
沈北小聲告狀，“沈風今天沒有刷牙洗臉。”
葉蓁鬆開手，“沈風啊，媽媽給你取個小名好不好？”思考半秒，“叫小邋遢怎麼樣？”
東來西北笑出聲，沈風從幾個哥哥的笑聲中猜到小邋遢三個字不是好話，從沈西懷裡掙紮著走下地，一顛一顛地跑進葉蓁懷裡。
“媽，我是沈風，不是小邋遢。”
葉蓁抱著沈風往外走，“你就是小邋遢，不愛刷牙的孩子都是小邋遢。媽媽抱你去出口，一會你自己刷牙好不好？”
想了想，沈風撅起嘴巴點頭。
葉蓁舀出兩勺水，拿起兩根牙刷擠上牙膏，把其中一根牙刷遞給沈風，“還記得刷牙的小曲兒嗎？”
“左刷刷，右刷刷，中間唰唰，張開嘴巴再刷一刷。”
沈風哼唱起刷牙的小曲兒，葉蓁推了推他的手，“可以了，刷牙吧，彆唱了。”
沈風湊到葉蓁旁邊，學著葉蓁的動作開始刷牙。母子二人先刷牙，隨後用毛巾擦臉。葉蓁掛好毛巾，“要媽媽牽你嗎？”
沈風走過去拉住葉蓁的手，“媽，我現在不是小邋遢了。”
葉蓁一把抱起沈風，在他的小臉頰上吧唧一口，“嗯，你現在是小香豬寶寶。”
沈風咯咯笑，用肉呼呼的手推葉蓁的臉，“癢，媽媽彆咬我。”
長青校長寄過來的信上寫明讓葉蓁在今天早上十二點前到學校報道，是的，十二點前。因為光照的關係，這裡的上學時間跟長河那邊的上學時間不一樣。
這裡的上學時間是早上十一點開始，下午八點結束。
吃過早飯，葉蓁領著東南西北風出發去長青學校。穿過沙漠、爬下高山，穿過長青鎮的大街小巷，母子六人到達長青小學門口。
“媽，這裡是咱們的學校？”
沈南捏住自己的腮幫子，驚訝的情緒毫不掩飾地擺在臉上，“好破，不會漏風嗎？”
長青小學坐落在長青鎮中心，說是小學，其實是以前大戶人家的大宅院。許是沒有錢修繕大宅院，以至於整個宅院破破爛爛，一副隨時會坍塌的樣子。
“先進去看看。”
葉蓁率先往裡麵走，幾個孩子快速跟上。
裡麵的情況不比外麵的情況好，如果說長青小學從外麵看是危樓，那麼長青小學的內在則是爛尾樓，那種建築工程已經開始，因為沒有錢隻建了框架的爛尾樓。
一眼看去，眼前的房子瓦片破碎，牆壁倒塌，門口長滿野草。除了靠近門口的兩間房子看起來像正常的房子，其他房子根本不能稱之為房子。
沈南走向門口兩個房子，“媽，裡麵有人。”
幾個小的跟著跑過去，沈西睜大眼睛，“真的有人！”
葉蓁走過去，先看向左邊的房子，這間房子裡麵有五個人，一個大人，四個孩子。再看向右邊的房子，這個房子裡麵同樣是五個人，一個大人，四個孩子。
年紀較大的男人放下課本往外走，視線落到葉蓁身上，“你是葉蓁老師吧？”
男人的年紀在五十歲左右，渾身散發著書香氣，葉蓁猜測他是長青小學的校長，“孫校長您好，我是葉蓁，新來的老師。”
另一個男人走出房間，人沒到爽朗的聲音先到，“你就是葉蓁老師啊，歡迎歡迎，我是孫勇，是這裡的數學老師。”
通過一番寒暄，葉蓁得知長青小學加上她隻有三個老師，加上東南西北四個學生隻有十四個學生。孫校長和孫勇是父子，十四個學生中有三個是孫勇的孩子。
整個學校隻有兩個班，一到三年級的學生在一個班，四年級和五年級的學生在一個班。暫且可以將兩個班統稱為大班和小班。
孫校長是這個學校的語文老師，目前是大班的班主任，孫勇是這個學校的數學老師，目前是小班的班主任。
大班和小班的學生交叉上課，拿孫校長來說，他早上在大班上課，第一堂課給四年級學生上，五年級學生自習，第二堂課給五年級學生上，四年級學生自習或者做習題，以此類推。
長青小學如此教學實屬無奈，一來因為這裡的環境，沒有人願意到這裡當老師，二來這裡的人不看重讀書，覺得讀書無用。
葉蓁加入後她將獨自負責學前班的所有工作，當然了，目前學前班的學生人數為零，她能不能當上學前班的老師取決於能不能招到學生。
葉蓁跟孫校長去辦公室辦理入職手續，隨後跟孫校長辦理幾個孩子的入學手續。
目送東南西北走進課室，葉蓁轉身走向屬於她的辦公室。
孫校長劃給她三個房子，一個房子充當辦公室，一個房子充當學前班的課室，還有一個房子房子充當學生們的宿舍。
看著眼前的破爛房子，葉蓁決定暫時放棄辦公室。
在修整課室和宿舍之前，她需要開啟學前班招生工作。葉蓁拍了拍自己的臉，在心裡給自己鼓勁，葉蓁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葉蓁熬夜重新做計劃，目前要先做三件事，一是下鄉宣傳招生工作，二是找人過來修葺房子，三是尋找管廚房的人負責孩子的午飯。
後兩件事葉蓁已經想好主意，基地的女人們很能乾，可以請她們過來幫忙修葺房子，管廚房更簡單，可以先請錢小花過來幫忙。
她婆婆一直想當工人拿工資，找她過來當大廚，她肯定樂意。
次日，葉蓁送孩子們回學校後獨自下鄉開啟招生工作，她的計劃是直接下鄉走訪招生。長青地廣人稀，人口最多且最近的生產大隊是長青生產大隊。
長青生產大隊就是長青鎮，葉蓁背上小水壺出發進行招生工作，走一戶人家做一次宣傳，然而宣傳效果十分差，一連走十幾戶人家，這十幾戶人家都表示對讀書沒興趣。
葉蓁擰開水壺喝一口水，拿出手絹擦了擦臉才繼續往前走。她來到一戶人家門口，這戶人家的院子很大，葉蓁猜測這戶人家人口比較多。
人口多孩子就多，孩子多她找到學生的幾率就大。
就這家了！
“叩叩叩，有人在家嗎？”
“來了。”
開門的是一個六歲左右的女孩子，小女孩眨巴著眼睛看著葉蓁，“你找誰？”
葉蓁彎下腰，“小朋友你好，我是長青小學的老師。”為了跟小女孩拉近距離，葉蓁從兜裡掏出從沈西那裡拿來的橘子糖遞給她，“吃糖嗎？”
“不吃，我不認識你。”
小女孩嘴上說著不吃，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葉蓁手上的橘子糖看。
葉蓁剝開糖紙，哄著她說：“這是橘子味的糖果，特彆甜，你真的不吃嗎？”
小女孩猶豫起來，雖然眼前的大姨看起來不像是好人，但是她手上的橘子糖好像很好吃呢，“那，那我舔一口，可以嗎？”
她期待地看著葉蓁，葉蓁遞糖過去，“當然！”
小女孩急忙湊過去舔了舔橘子糖，“甜的！”
葉蓁繼續哄她，“再舔一口？”
“嗯嗯！”
小孩子很容易被糖果收買，舔過葉蓁的橘子糖，小女孩看向葉蓁的眼神變得親近起來。葉蓁趁她不注意把糖果塞進她的嘴裡。
小女孩愣愣地看著葉蓁，葉蓁笑眯眯問她，“甜嗎？”
“嗯嗯！”
“小朋友，你家人在家嗎？”
小女孩吧唧著嘴裡的糖，原來這就是糖的味道啊，好甜呀！
“不在，阿爸和阿爺去放羊，阿母和阿奶上山摘野菜，阿哥們出去耍。你說你是長青小學的老師，聽說那裡的老師喜歡用棍子打人，你會打我嗎？”
“當然不會。”
葉蓁探出手，“你看，我手上沒有棍子喲。”
葉蓁走過去輕輕按住小女孩的肩膀，“你叫什麼？”
“娜娜，我叫娜娜。”
“娜娜你好，我叫葉蓁，你可以喊我葉蓁老師。”
“葉蓁老師？”
“嗯，沒錯呢，娜娜真棒，老師說一遍你就記住了。”
娜娜被誇得不好意思，捂著小嘴巴偷笑，“葉蓁老師，你為什麼來我家？”
娜娜家裡沒有人，葉蓁不好進去她家，隻能蹲在門口跟娜娜說話，“因為老師想讓娜娜去學校上學，你知道什麼是上學嗎？”
娜娜往旁邊躲，“知道，上學就是用棍子打手巴掌。”
聽到娜娜的話，葉蓁忽然找到長青小學招不到學生的原因。
“不是的娜娜，學校是學習和玩遊戲的地方，老師剛才有打你嗎？”
娜娜搖頭，葉蓁繼續說：“老師絕對不會用棍子打娜娜，那麼娜娜，你願意去學校上學嗎？”
娜娜撅起嘴巴，兩隻手交纏著扭來扭去，“我還是不想去上學。”
“為什麼？”
娜娜挺起胸膛，語氣驕傲說：“阿母說我明年就長大了，可以分給我五頭羊。以後我要跟著阿爸和阿爺上山放養。”
“阿母說我一定會成為長青最厲害的放羊大戶。”
葉蓁摸了摸娜娜的頭發，“你不想玩遊戲嗎？”
“放羊就是玩遊戲啊。葉老師，放羊可好玩了，放羊時我可以撿羊糞，還可以跟小羊羔玩。”
葉蓁一步步靠近娜娜，感覺到娜娜對自己不排斥後抱起娜娜，“你真厲害。娜娜，你今年幾歲？”
“六歲喲。”
“六歲啊，你會數羊嗎？”
娜娜疑惑起來，“什麼是數羊？”
“數羊就是給你家的羊加編號，老師給你數一遍，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
娜娜很誠實，“我不會數。”
“那你想學嗎？”
娜娜想了想，“有點想，你會教我嗎？”
葉蓁又揉了揉娜娜的頭發，“當然教，不過老師不能在這裡教你。”
“這樣吧，咱們做一個約定，一個星期也就是五天後你到長青小學找老師，老師教你數羊好不好？”
招生好難，葉蓁暫時不敢奢望收學費，打算先招一批不收學費的學生，給他們免費上幾天課。她對自己很有自信，小朋友們上過她的課後一定會吵著去學校上課。到時候她就可以跟家長們說學費的事，大人都拗不過孩子，但凡是孩子想要的東西，家長們即使是咬牙也會滿足孩子。
娜娜糾結起來，葉老師剛才給她糖了，葉老師很好，她願意跟葉老師學數羊，“我可以帶阿哥一起去嗎？”
“當然！”
學生越多她越高興！
“你可以帶上阿哥和小夥伴們一起去喲。娜娜，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你不會反悔吧？”
娜娜哼哼出聲，“當然不會，我娜娜從來不會反悔。”
葉蓁把兜裡的糖果全部送給娜娜，隨後繼續往前走。連著幾天下鄉招生，她遇到很多孩子，但是那些孩子聽到長青小學四個字時都很害怕。
除了娜娜，再沒有其他孩子答應去長青小學找葉蓁學數羊。
葉蓁不著急，她還有計劃B，如果娜娜沒有按約定來長青找她，她就實行計劃B。
眨眼一個星期過去，一個星期時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基地女人們的工作效率非常高，葉蓁請他們在一個星期內修葺好兩個房子，她們隻用三天就把兩個房子修好。
葉蓁把說好的工錢發給她們，並且請他們吃飯表示感謝。
星期一這天，葉蓁早早的站在門口等待娜娜和娜娜的小夥伴們。等待時葉蓁十分忐忑，一會看向手表，一會看向遠方，焦急地等待娜娜的到來。
臨近十二點，娜娜出現了。她身後跟著三個孩子，葉蓁認識其中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名叫塔姆，是東南西北剛來這裡時認識的小夥伴。
葉蓁迎過去，“娜娜，你還記得老師嗎？”
娜娜笑著點頭，“記得，你是葉老師。”
葉蓁領他們進教室，她花了一個好幾天時間裝飾教室，把整個教室的牆壁畫上充滿童趣的卡通人物，走進教室時會讓人產生一種自己走進童話世界的錯覺。
孩子們看著牆壁上的卡通人物移不開眼睛，葉蓁停下腳步，“歡迎你們來長青小學。”
“老師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你們可以先說一說自己的名字嗎？”
“老師先給你們做示範，大家好，我是葉蓁，今年三十一歲，是一名老師，你們可以稱呼我為葉老師。”
葉蓁看向娜娜，用眼神鼓勵娜娜說話。
娜娜是個爽朗的小姑娘，感受到葉蓁的鼓勵後立刻大聲說：“大家好，我是娜娜，今年六歲，是，是一個放羊的，你們可以叫我娜娜。”
娜娜身後的男孩接著娜娜的話往下說：“大家好，我是齊齊，今年七歲，是一個放羊的，你們可以叫我齊齊。”
另外兩個孩子跟著說：“大家好，我是塔姆，今年六歲，是一個放羊的，你們可以叫我塔姆。”
“大家好，我是米多魯，今年六歲，是一個放羊的，你們可以叫我米多魯。”
齊齊走上前，板著小臉小大人似的問葉蓁，“娜娜說你答應教我們數羊，我現在想學，你能教我嗎？”
“當然。你們跟我來。”
葉蓁領著他們走上講台，拿起一根粉筆掰成四段，“學數羊前老師先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小孩子都愛聽故事，聽到葉蓁說要講故事，全都目不轉睛盯著葉蓁看。
葉蓁把《喜羊羊和灰太狼》其中一個故事講給他們聽，她講故事時娓娓道來，把整個故事講得生動有趣。
等她把整個故事講完，娜娜急忙問：“喜羊羊好厲害，他竟然可以打敗狼！”
塔姆雙眼發亮，“葉老師，喜羊羊長什麼樣子，我家養了很多羊，喜羊羊會不會藏在我家羊圈裡？”
葉蓁抬起手，輕輕勾勒幾筆就在黑板上勾勒出喜羊羊的樣子，“這就是喜羊羊。”
孩子們睜大眼睛，娜娜伸手去摸黑板上的喜羊羊，她的手心有汗，加上用粉筆畫出來的東西很容易擦乾淨，當她撫摸喜羊羊時手心的汗水無意中把喜羊羊的左腳擦走。
“他，他的腳不見了！”
娜娜以為是自己把喜羊羊的左腳弄丟了，著急得不行，“老師，喜羊羊的腳不見了，嗚嗚，老師，我沒偷喜羊羊的腳。”
齊齊是哥哥，看到妹妹哭了走過去擋在娜娜前麵，“我是娜娜的哥哥，你打我吧。”
長青小學的老師喜歡用棍子打孩子，大哥哥都說老師打人特彆疼。
齊齊伸出手，要打就打他吧。
葉蓁越過齊齊抱住娜娜，“娜娜不哭啊，老師不會打你。”
娜娜抽抽噎噎，葉蓁摸了摸她的頭發，“也不會打哥哥。”